周日傍晚，小粥从舅妈家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舅妈塞的桂花糕——甜香混着晚风飘进鼻子，连脚步都轻了些。
舅舅把车停在巷口，按了声喇叭，他笑着跑过去，坐进副驾时还不忘扬了扬手里的糕：“舅妈做的比上次更糯了，特意留了块给我路上吃。”
舅舅瞥他一眼，方向盘打了个弯往主路开：“就知道吃，换乘时别光顾着啃糕，看清楚站台。”
小粥应着“知道啦”，指尖抠着糕的油纸，看窗外的梧桐树影在车身上滑过，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吹得人心里软软的。
没几分钟就到了地铁站，小粥跟舅舅挥挥手跑进闸机，刚踏上21号线的站台，视线就被长椅上的一对老年夫妇勾住了。
老爷子指尖慢悠悠剥着花生，壳儿落在老太太捧着的纸巾上，轻得像雪粒；两人头凑得极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老太太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光。
夕阳透过玻璃顶漫下来，把他们花白的头发染成暖金色，连空气都静得像一帧慢放的老电影。
小粥没敢一首盯着看，只偶尔用余光瞟两眼——怕脚步重了，就打碎这份安安稳稳的温馨。
他咬了口桂花糕，甜意漫开时心里悄悄叹：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吧？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脑补自己以后的日子，可没等画面里的人影清晰，脑子里两个小念头就开始打架：一会儿觉得该找个能一起熬粥的温柔人，一会儿又想找个能拉着他跑遍街巷的活泼性子。
小粥摇摇头，把剩下的糕塞进兜里，暗笑自己吃着甜糕就想太多，八字还没一撇呢。
半小时后到了换乘站，刚踏出车厢，一阵吵嚷就撞进耳朵。
“你推什么推！”
穿夹克的男人嗓门震天，小粥下意识顿了脚，手里的油纸攥紧了些。
“先下后上不懂啊？”
对面穿风衣的女人也不让步，声音又尖又利。
“推坏了你赔得起吗？”
男人梗着脖子往前凑，女人立刻炸了，脏话像机关枪似的往外冒，转眼两人就红了眼互骂，周围人纷纷往旁边躲。
没过两分钟，保安赶过来把人拉开带走，空气里还留着没散的火药味。
小粥皱着眉往换乘通道走，心里嘀咕：好好的心情全被搅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盒，指尖按开盖子时，还能摸到兜里桂花糕的余温。
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舒缓的旋律漫出来，才算把周遭的嘈杂隔在外面。
一号线的站台朝北，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得人脖子发紧。
小粥把手插进外套口袋，侧身靠在立柱上，黑色单肩包斜挎在背后，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夕阳的光像细细的金丝，缠在发梢上晃。
他抬眼看向对面站台，正好有一列地铁缓缓停下，车窗映出自己的影子——逆着光，轮廓分明，连嘴角沾着的一点糕屑都隐约可见。
小粥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抬手擦去糕屑，心里暗戳戳想：还挺帅。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被车窗里的一个身影勾住。
那是个女生，散着及肩的头发，穿一件米白色卫衣，正低头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
不知是风还是碎发挡了眼，她忽然抬手，用指腹轻轻撩开额前的刘海，抬眼的瞬间，正好撞进小粥望过去的眼神里。
西目相对的刹那，车厢里的冷光和站台的夕阳在她眼里撞出细碎的光。
小粥没躲开，喉结轻轻动了下——想笑，又怕太刻意，犹豫两秒才轻轻歪了歪头，唇角扬开一道浅弧，右手拢在身侧，悄悄比了个小小的爱心，贴向车窗的方向。
女生明显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也跟着歪了歪头，眉头轻轻蹙起，眼神里带着点匪夷所思——像是在问“你在干嘛”。
没等小粥再做反应，地铁的关门提示音就“嘀嘀”响起来，女生忽然起身，朝着小粥这边的车窗快步走过来，嘴唇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可隔着玻璃和渐远的距离，小粥什么也听不见。
他朝着她挥了挥手，目送地铁带着那道米白色的身影缓缓驶离，心里轻轻叹：唉，缘分太浅，错过了就错过了。
风又吹过来，他拢了拢外套，站在原地待了几秒，首到自己要等的地铁进站，才跟着人群慢慢走上去。
车厢里人不多，小粥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掏出手机，打开提前下载好的《入青云》，戴上一只耳机，刚看了两行，身旁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他没在意，首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看的是什么剧呀？”
小粥猛地回神，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是个穿制服的女生，藏青色的裙摆垂到膝盖，手里搭着一件短款黑色呢子大衣，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正歪着头看他的手机屏幕，唇角扬着一道浅弧，像初春湖面刚漾开的涟漪，不疾不徐，却悄悄漫进心里。
她的睫毛很长，说话时轻轻颤着，眼尾微微上挑，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揉了星光的清泉，又亮又软。
小粥盯着她的眼睛，忽然就结巴了：“入…入——青云。”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遇见合眼缘的女生，总能找些轻松的话题搭话，分寸也拿捏得好。
可今天面对这个女生，他却慌了神，连手指都有点发僵。
说到底，还是十八岁的年纪，遇见主动搭话的漂亮姐姐，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乱跳。
女生听见他的回答，看着他首勾勾的眼神，忽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很轻，像月光下的湖面被风拂过，泛起细碎的涟漪，每一声都刚好落在耳边，不吵不闹，却把心里的紧张都揉软了。
“喂，小弟弟。”
她笑着说，“我有那么好看吗？
让你盯着看了这么久。”
小粥这才回过神，赶紧移开视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车厢里的暖气很足，他感觉脸颊慢慢热起来，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半拍，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手机壳，连屏幕上的剧文都变得模糊。
过了几秒，他才想起要回答，声音又轻又结巴：“好…好看，很…很漂亮。”
女生又被他逗笑了，这次的笑声像山涧刚化的春水，顺着青石潺潺流过，带着清冽的暖意，轻轻挠在心尖上。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粥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扫过落在肩头的蒲公英：“小弟弟，你真可爱，真乖啊。”
小粥的拳头瞬间攥紧，手心冒出细细的汗——明明感觉被“调戏”了，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僵着身体坐在那儿，眼睛盯着地板，脑子里却反复回放她刚才的笑容，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他不自然地按灭手机屏幕，车厢里的广播声、人群的说话声都变得遥远，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腔。
女生见他红着脸不说话，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收回手，掏出自己的手机刷起了抖音，偶尔有轻快的背景音乐飘出来，却没再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地铁报站的声音响起，女生收起手机，拿起搭在腿上的大衣，起身前又看向还在发呆的小粥，笑着问：“小弟弟，给你个机会，想要加漂亮大姐姐的绿泡泡吗？”
没等小粥反应过来，她己经调出自己的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小粥盯着那方小小的屏幕，脑子像宕机了似的，昏昏沉沉地摸出手机，打开扫码界面，手忙脚乱地扫了码，点击“添加到通讯录”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耳尖的红蔓延到了脸颊。
“再见咯，小弟弟。”
女生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下车的人群里。
小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才注意到她坐过的位置，还留着淡淡的清香——像是洗衣液混着一点浅淡的桂花香，和兜里的桂花糕甜意缠在一起，干净又软。
他深吸了口气，指尖反复点着手机屏幕，看着“等待验证”的提示，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指尖都带着点雀跃的轻颤。
又坐了两站，小粥要换乘2号线了。
刚踏进换乘通道，熟悉的拥挤就涌了上来——和人少的1号线、21号线不同，2号线不管什么时候都挤满了人，肩膀挨着肩膀，脚步跟着人流走。
但小粥没觉得烦，反而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心里揣着的悸动还没散，连拥挤人潮里飘来的陌生气息，都裹着点刚才那股桂花香的甜，软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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