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九月，大窑复读学校就接连发生了两起怪事。
一起是食堂粮食库后墙根被挖了个洞，据估计麦子被盗了几袋；另一起是郭红梅携带的买菜票的20块钱也被偷了。
按照惯例，学生们八月底回家待两天，周日下午返校。
返校时，学生三三两两的将从家里用洋车子驮回来的半截化肥袋子的麦子交到食堂。
一间小屋当作粮食库的门口，食堂老头用一台地磅称重，这时老头往往弯着腰，脑袋几乎伸到称星上，眼睛瞪得溜圆，用手颤巍巍地扒拉码尺，稍一停顿，然后首起身解开袋子看一眼麦子的成色，吆喝一声：把麦子倒里屋吧。
学生得了令，就拖着化肥袋子进屋，麻利地解开绑袋子的绳子，抓住袋子底部往前一抖，麦子“哗”流到铺着塑料布的地上。
老头则顺手“刺啦”撕下一张事先盖着“大窑复读学校食堂”的红章收据，手写注明“今收到XXX小麦XX斤”，学生就拿着收据再让老头兑换塑料形状的馍票，有贰量、肆量、壹斤的，长刀卷子是肆量一个，贰量就掰掉一半。
同时，顺便购买十几块钱的菜票，有壹角、贰角、肆角、壹元的，早上是咸饭或者白粥壹角一碗，晌午炒菜贰角一份，赶上有点荤腥的菜甚至叁角一份，满足接下来一个月的伙食。
“快来看啊，闹贼了。”
早上起床***响过，早起的朱长明从厕所解手出来，提着裤子溜溜达达路过，突然发现粮食库后墙上莫名出现一个洞，他禁不住高声嚷嚷起来。
起床的同学呼啦一声像潮水一样涌出宿舍跑去看个究竟。
正跪在床上叠被子的田丰收首起身往窗户外面瞅了一眼，扭头一看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只有李龙彪还在呼呼大睡，就喊了一声：“彪哥，看热闹去。”
随即，田丰收跳下床也跑了出去。
于老师、老张老师、小张老师闻讯赶到，身后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同学，大家都盯着粮食库后墙跟的洞指指点点，洞口外还洒落不少麦粒。
粮食库虽然小，但门也是铁的，窗户有钢筋护栏，铁将军把门，没想到后墙根被掏了个窟窿。
“估摸着少了两三袋子麦。”
食堂老头撅着腚从墙洞里爬出来，跟老师们解释。
三位老师商量后，安排小张老师骑洋车子到田海乡派出所报案。
接待的管片的胖公安一听情况，坐在椅子上***都没动，从嘴里喷出一个烟圈，笑着告诉小张老师：“这事八成是你们学生干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还是自行处理为好。”
小张老师只好骑车又返回学校。
公安不管，学校不能不管。
按照于老师的话讲：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此风绝不可长。
当天，学校召集两个班的学生开了个会。
会上，于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同学们，我们都是读书人啊，自古以来文人不偷，我希望这个事不是咱学生干的，做学问首先要学会做人，做人就要踏踏实实，干干净净，一清二白，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大家看到了，小张老师去乡公安报案了，公安强烈要求过来查，是我压下来的，我说我们处理不好，恁公安再来接手。
这事说不好听的话，那是家丑啊，家丑不可外扬，对不对？
当然，我和两位老师平时可能对个别学生家庭情况了解不够，关心不够，如果家庭确有经济困难的，要跟老师讲，老师来想办法解决。
最后，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同学们之间也不要互相猜疑。
散会。”
最终，粮食库后墙的洞由仨老师亲自动手和点水泥，用抹子糊上了。
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一周后又出事了。
下午第二节课刚上课，张红梅发现大前天放在桌洞书包里的20块钱不见了。
郭红梅抹着眼泪，在桌洞里、书包里连续翻找了三遍，田丰收又帮着翻找了一遍，钱还是不见踪影。
郭红梅又跑到宿舍翻了半天，还是没有，在众人的目光里，她气呼呼地回到教室一***坐到凳子上哇哇大哭。
“同学们，大家都帮着看看脚底下有没有。”
李龙彪也开始咋呼起来。
班里顿时乱成一团。
“有谁捡到钱了？”
连问三遍，看大家面面相觑，田丰收赶忙跑出教室到办公室找于老师。
“啥，小兔崽子，没完没了，翻了天了，报案，报案！”
于老师腾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
小张老师得令，急忙骑上洋车子一溜烟冲出学校。
听完小张老师介绍，田海乡派出所胖公安这回倒没有推辞，二话没说，开个偏三轮绿摩托车一路急驶到学校。
跟在后面的小张老师撅起***猛蹬车的俩脚拐子，等赶回学校衣服都湿透了。
胖公安一来，教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学生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所有的同学都到外面列队，老师在教室里挨个检查课桌洞，墙角旮旯也不放过，又跑到宿舍挨个翻铺盖卷。
胖公安在询问郭红梅俩10块钱有标记后，在外面挨个搜了学生的身。
一圈下来，愣是没发现。
胖公安又专门找了一个屋，对学生一个一个进行询问，后来又跑到学校外的俩饭馆检查收的钱，结果在家常饭馆发现了其中一张张红梅做标记的十块钱。
但是饭馆老板也记不清是谁给的，说大概是对面来吃饭的学生。
嫌疑人的圈子缩小了，胖公安让学校统计经常在外下馆子的学生。
于老师和食堂老头一合计，估摸有十几号人。
“平时有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学生？”
胖公安经验老道地追问。
“有有有，李龙彪为首的那几个人。”
仨老师异口同声地回答。
自然而然，后来李龙彪被胖公安重点询问了一番。
放学后，胖公安还专门带李龙彪跑到李家庄的家里核实情况。
“不是***的！”
李龙彪涨红着脸，死活不认。
“不是你，人家公安来咱家。”
李龙彪爹谄媚地给胖公安递上一根哈德门香烟，转身按住儿子一顿揍。
胖公安赶忙上前拉架，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进屋瞅了一圈，弹了弹烟灰，出来跨上偏三轮绿摩托“突突突……”地走了。
寂静的院子里，李龙彪父子俩木然地站着，一个垂头叹气，一个撅嘴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