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青石板路的声音,像无数根手指在急促地叩门。
沈砚把警车停在“守时记”钟表铺门口时,裤脚己经被斜飘的雨丝打湿了大半。
警戒线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冷光,把铺子里那片死寂的亮隔成了另一个世界。
“沈队。”
年轻警员小李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法医初步检查完了,死者林守时,男性,六十七岁,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但……有点怪。”
沈砚点点头,跨过警戒线走进铺子里。
浓重的机械油脂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墙上挂满了各式钟表,从黄铜怀表到落地钟,指针却全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像是被人刻意打乱的乐谱。
唯一安静的是铺子中央的玻璃展柜,里面空着,只留下一个方形的印记,旁边倒着一把黄铜钥匙。
林守时趴在工作台前,背对着门口,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染成了深色。
沈砚绕到他面前,看到老人的眼睛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灯,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近乎满足的微笑。
他的右手蜷缩在台面上,手指缝里露出一点灰黑色的粉末。
“怪在哪里?”
沈砚问,目光扫过工作台。
上面散落着几个拆开的齿轮,一个放大镜斜插在工具盒里,最显眼的是台面上那个老式座钟——钟面玻璃裂了一道缝,时针和分针死死卡在三点十七分,钟摆垂在下面,一动不动。
“法医说,死者的心脏看起来很健康,没有任何病变迹象,倒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掐’断了跳动。”
小李递过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揉皱的字条,“还有这个,在他左手心里发现的,攥得特别紧,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取出来。”
沈砚捏着证物袋的边缘,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是用铅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像垂死挣扎时留下的痕迹——“第七个”。
“第七个什么?”
他皱眉,转头看向那座停摆的座钟,“这钟是怎么回事?”
“老林的宝贝,”旁边站着的邻居张婶插话,声音带着哭腔,“说是民国时期的玩意儿,比他岁数都大,天天擦三遍,走得比手表都准。
今天下午我还听见钟敲了三下,怎么就……”沈砚走到座钟前,蹲下身仔细观察。
钟摆下面的底座上,散落着一小捧灰烬,不是烧焦的木头味,倒有点像烧过的纸。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灰烬还是温的。
“今天晚上有人来过吗?”
“没有,”张婶摇头,“老林这铺子,七点就关门,雷打不动。
我七点半还看见他在门口收幌子,当时雨还没下大呢。”
沈砚的目光落在展柜的空位上:“这里原来放着什么?”
“是个银质的小闹钟,”小李翻着笔录,“张婶说,那是老林儿子的遗物,十年前车祸没了,他天天摆在那儿,谁都不让碰。”
“也就是说,有人在七点半到发现尸体的九点之间,进了铺子,拿走了银闹钟,还让这座钟停在了三点十七分?”
沈砚站起身,看向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五分,秒针滴答作响,和铺子里的死寂形成讽刺的对比。
这时,法医走了过来,脸色凝重:“沈队,有新发现。
死者的指甲缝里,除了那些灰,还有一点金属碎屑,成分和这座钟的齿轮不一样。
另外,他的后颈有个针孔大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细东西扎过,但没找到毒素反应。”
沈砚的视线再次落到“第七个”那三个字上。
他想起上个月卷宗里的两起案子——一个古董商在自家书房窒息身亡,手里攥着一枚生锈的怀表;一个博物馆管理员从楼梯上摔下来,口袋里装着半块碎掉的钟表玻璃。
当时都按意外结了案,但现在想来,未免太巧合了。
“查一下林守时的社会关系,”沈砚对小李说,“重点查近一年去世的人,尤其是和钟表、古董沾边的。
另外,把这座钟运回局里,让技术科拆开看看,我要知道它为什么会停在三点十七分,还有这些灰烬,做成分分析。”
他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台上的老人,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
就像这座停摆的钟,表面上是时间的终结,实际上,或许是某个被掩盖的秘密,终于走到了该揭晓的时刻。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沈砚走出铺子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钟响,模糊不清,却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三点十七分,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