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根据林薇女士的意愿,这三千二百万,将直接转入她指定的账户。”
王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木桌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晃得我眼睛生疼。
“指定账户?”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谁的账户?”
王律师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公事公办地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银行流水单。
“账户名,宋哲。”
宋哲。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眼前一阵阵发黑。宋哲,那个跟在林薇身后,一口一个“薇姐”叫得比蜜还甜的健身教练。那个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得像是古希腊雕塑的小白脸。
我和林薇,从大学相恋到毕业创业,十年。我们一起吃过最便宜的盒饭,住过最潮湿的地下室。我曾发誓,要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我做到了。
从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到如今市值过亿的广告公司,我给了她能给的一切。豪宅,名车,数不清的奢侈品。我以为我们是最坚固的患难夫妻,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能抵御一切。
直到半年前,林薇迷上了健身。
直到她认识了那个叫宋哲的男人。
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涌来。公司的同事,圈子里的朋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我一次次选择相信她,相信我们十年的感情。
“陈风,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他只是我的教练。”
“我们只是朋友,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你整天就知道工作,我找个人说说话都不行吗?”
她的话言犹在耳,可现在,这张银行流水单,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三千二百万。
我一半的身家,我十年心血的一半,她离婚分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转头就全给了那个小白脸。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副画面:林薇依偎在宋哲的怀里,把这张银行卡递给他,笑得花枝乱颤,说:“阿哲,拿去花,以后我养你。”
而我,这个被榨干了价值的前夫,就像一个被扔掉的垃圾,可笑至极。
“陈风?陈先生?”王律师的声音把我从地狱般的想象中拉了回来。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动作过大,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没有再看王律师一眼,抓起那张流水单,转身就走。
走出律师事务所,外面是车水马龙的世界,阳光刺眼得让人想流泪。我的心却像是被丢进了一个不见底的冰窟窿,冷得彻骨。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和男人隐约的笑声。
“喂?陈风?有事吗?”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我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林薇,那三千二百万,你给了宋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和无所谓。
“是啊,怎么了?”她说,“那是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
“那是我们……”我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我们?我们已经不是我们了。
“那是你应得的?”我换了个说法,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林薇,十年感情,在你眼里就值这些?你拿走我一半的家产,就是为了去养一个小白脸?”
“陈风,你别搞笑了。”她的声音陡然变冷,“什么感情?从你眼里只有工作,只有你的公司开始,我们就没感情了。钱,才是我应得的。至于我怎么花,那是我的自由。”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别再打电话烦我了。”林=薇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厌恶,“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你也该往前看了。”
电话被“嘟”的一声挂断。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只有那句“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好,很好。
林薇,宋哲。
你们以为拿了我的钱,就能高枕无忧,双宿双飞了?
我陈风十年打下的江山,不是让你们这对狗男女拿来挥霍的!
我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我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李睿吗?是我,陈风。”
“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对劲。”电话那头传来我发小兼公司法律顾问李睿沉稳的声音。
我看着手里那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流水单,一字一顿地说道:“帮我查个人,叫宋哲。我要他所有的资料,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还有,”我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准备一下,我要他们……把吃进去的,十倍、百倍地给我吐出来!”
挂掉电话,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城市的喧嚣与我格格不入,每一张路人幸福的笑脸,都像是在无情地嘲讽我的失败。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最后在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门口停下了脚步。
酒精,或许是现在唯一能麻痹我神经的东西。
我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威士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也暂时压下了心里的那团火。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摇晃的人群,我却只感到深入骨髓的孤独。
“一个人喝闷酒,可不像我认识的陈总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抬起朦胧的醉眼,看到李睿坐在了我身边。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怎么来了?”我含混地问。
“不放心你,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只能用手机定位找到你。”李睿从我手里拿过酒杯,放在一边,“别喝了,伤身不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解决问题?”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的人生现在就是个最大的问题。老婆跟人跑了,一半家产被卷走了,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冷静点,陈风!”李睿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看着他,“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你越是愤怒,越是冲动,就越容易掉进别人的圈套里。”
“圈套?”我冷笑,“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她林薇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陈风没落的时候她跟着,我陈风飞黄腾达了,她就去找更年轻、更能哄她开心的。三千多万,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出去了,这不是圈套,这是***裸的背叛和羞辱!”
李睿沉默地看着我,等我发泄完,才缓缓开口:“我让你查的那个宋哲,有初步消息了。”
我猛地抬起头,醉意消散了大半:“说。”
“宋哲,27岁,孤儿,社会关系简单。明面上的职业是‘维密’连锁健身房的明星私人教练。但奇怪的是,他的银行账户流水非常干净,除了工资和一些小额消费,没有任何大额进出。直到今天……你那笔钱进去之前。”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屑道,“这种小白脸,吃穿用度自然有林薇买单,他自己的账户当然干净。”
“不。”李睿摇了摇头,表情严肃,“不只是干净,是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好像是刻意做出来的。一个27岁的男人,尤其是在健身房这种社交复杂的环境里,没有任何投资理财,没有任何大额借贷,甚至连信用卡账单都少得可怜。这不正常。”
我皱起了眉头,李睿的话让我混乱的大脑开始重新思考。
“而且,”李睿继续说,“我通过一些渠道,查到了一点别的东西。这个宋哲,在做健身教练之前,有过一段模糊的履历。有人说他曾在一家私家侦探社干过,也有人说他跟过一个专门处理灰色金融问题的‘师父’。这些信息都很模糊,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私家侦探?灰色金融?
这些词汇,跟那个只会秀肌肉、哄女人的宋哲,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李睿。
“我的意思是,事情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李睿的眼神锐利起来,“一个普通的健身教练,就算把林薇哄得再开心,也不至于让她把十年婚姻换来的三千多万,毫不犹豫地一次性全部给他。这不符合常理。除非……这笔钱有别的用处。”
别的用处?
我愣住了。难道不是给他买跑车豪宅,肆意挥霍吗?
“我已经派人24小时跟着他们了。”李睿说,“照片和视频会陆续发到你手机上。你先别冲动,我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他真的只是个骗财骗色的渣男,我保证,他下半辈子只能在牢里练卧推。”
李睿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狂躁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是啊,我不能就这么被打倒。我是陈风,是白手起家,从尸山血海的商战中杀出来的陈风。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背叛就一蹶不振。
我要看清楚,这潭水底下,到底还藏着什么。
回到空无一人的别墅,这里曾经充满了我和林薇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无尽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她的气息,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打开电脑,开始梳理公司的业务。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李睿派的私家侦探发来的第一批照片。
我点开照片,呼吸瞬间停滞了。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奢华的跑车专卖店,林薇笑靥如花地挽着宋哲的手臂,宋哲则意气风发地指着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下一张照片,宋哲已经坐进了驾驶室,林薇亲昵地俯下身,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
那画面,刺眼得让我几乎要捏碎手机。
我刚刚才燃起的一丝理智,瞬间又被嫉妒和愤怒的火焰吞噬。
什么不简单?什么有别的用处?
这不就是在挥霍我的钱吗!我的血汗钱!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李睿的叮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们,当面问个清楚!我要让林薇看看,她养的这个男人,是如何用我的钱来满足他那可悲的虚荣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