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的秋日，阳光透过法桐的枝叶，在H大美院的长廊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林溪抱着刚完成的素描作业快步走向教室，心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首跳。
还有三天，就是她和陆辰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
她口袋里揣着两张周末音乐会的门票，是托了好几位朋友才抢到的，他最喜欢的钢琴演奏家的场次。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收到礼物时，那双总是盛着理性与冷静的眼眸里，会闪过一丝怎样难得的惊喜。
对于和陆辰这样一座“行走的冰山”兼“建筑系大神”谈恋爱，收集他细微的情绪波动，几乎成了林溪的一项秘密乐趣。
刚走到教室门口，室友周薇便火急火燎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她：“溪溪！
你还在磨蹭什么？
打你电话也不接！”
“怎么了？”
林溪一愣，下意识去摸口袋，才发现手机忘了带。
“你家陆大神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周薇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不忍，“他说联系不上你，他临时接到通知，今天下午就要飞B市，参与那个什么……‘星辰广场’的重大项目沟通会！”
林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一些。
“今天下午？
可是……他明明答应我，晚上要一起去看那个新上映的……”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承诺在突如其来的“重大项目”面前，总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和陆辰在一起的一年里，这样的情况，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对周薇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了薇薇。”
她走到走廊尽头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用周薇的手机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林溪？”
陆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背景音，像是在收拾文件，“你手机怎么没带？”
“忘在宿舍了。”
林溪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走廊墙壁上微凉的瓷砖缝，“薇薇说，你要去B市？”
“嗯，临时通知，下午三点的飞机。”
他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简洁，“‘星辰广场’的项目对我们事务所，不，对整个国内的青年建筑师群体都意义重大，导师点名要我必须到场。”
“我明白的。”
林溪的声音更轻了，“工作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也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行程对约定是一种破坏，陆辰放缓了语气，带上一点安抚的意味：“抱歉，晚上的电影和周末的安排……可能都要延后了。
等我回来补偿你。”
“没关系。”
林溪垂下眼睫，看着地上自己孤单的影子，“要去几天？”
“暂时不确定，看项目进度。
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可能要到下周中。”
他顿了顿，那边传来同事催促的背景音，“我这边要准备去机场了，到了B市再联系你。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嘟…嘟…嘟…”忙音响起，像是一串冰冷的雨点，敲打在她心头。
林溪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很久。
长廊尽头的光影依旧明媚晃动，可她只觉得周身泛起一丝凉意。
她慢慢走回宿舍，拿出那两张精心保管的音乐会门票。
纸张边缘被她摩挲得有些温热。
三天后，他大概率是回不来的。
这己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她生日，他因为一个国际竞标的图纸最终审核而迟到三个小时，蛋糕上的蜡烛燃尽了，她精心准备的菜也凉透了。
上上一次是她重感冒发烧，他在外地考察一个古建筑群，信号断断续续，只能在微信上留下几句“多喝热水”、“记得吃药”的叮嘱。
他总是这样，目标明确，步伐迅疾，在他的世界里披荆斩棘。
而她，好像总是他辉煌蓝图里，那个可以被暂时搁置、稍后弥补的模块。
她理解他的抱负，欣赏他的才华，也一首告诉自己，爱一个这样的人，就要接受他事业为重的模式。
可心底某个角落，那个渴望被重视、被稳稳放在心上的声音，总是在这种时候，微弱而固执地响起。
这一次，失落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她不是不支持他的梦想，只是……她自己的感受，他们共同的约定，是不是也应该拥有一个哪怕很小的、不可随意侵占的位置？
林溪将音乐会门票仔细地夹进一本常看的艺术鉴赏书籍里，仿佛也将那份期待与失落，一并封存了起来。
故事的序曲曾无比甜蜜，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己在这一天，伴随着机场广播的背景音，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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