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办 小说

1 穷鬼言默的“天价”手办被挂上网了？清晨六点，暴雨倾盆。

言默蹲在“星辰模型屋”狭窄的后巷里，积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他面无表情，

用一把旧牙刷，一丝不苟地清理着堵塞排水口的塑料碎屑和烂叶。

这是他每天上班前的“义务劳动”。店里老板总拍着他的肩膀说：“小言，你一个修模的，

手比谁都干净，心也该干净点，别老想着过去。”可没人知道，他这双被用来清理垃圾的手，

曾雕刻出足以让整个美术馆都为之颤抖的作品。“哥！言默哥！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划破雨幕，模型店的兼职店员林小满连伞都来不及打，

踩着一双拖鞋就冲了进来，湿漉漉的马尾甩出一串水珠。“出大事了！你那个‘破娃娃’，

被人挂闲鱼了！”言默清理碎屑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雨水顺着他削瘦的脸颊滑落，

眼神平静无波：“哪个？”“就是那个啊！

你锁在柜子里好几年、天天都要拿出来擦一遍的那个1/6人偶啊！”林小满喘着气，

脸上是邀功似的兴奋，“我昨天整理仓库，看它盒子都落灰了，觉得太可惜了，

就顺手拍了照发了出去！你看我这标题起的，

‘孤品级手工定制·疑似精神病患者呕心沥血之作’，我还配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呢！

”言默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扔掉牙刷，疯了一样冲进店内，扑到那台破旧的电脑前。屏幕上，

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正静静地凝视着每一个浏览者。那是《星坠》。

照片的浏览量已经超过了两千次，评论区彻底炸开了锅。“哇，这眼神……是活的吧？

看得我心里发毛。”“上面的别瞎说，这面部肌肉走向完全符合微表情逻辑，

你看她嘴角那微不可察的下撇，是悲伤到极致的表现！这不可能是树脂能做出来的！

”“卖家说‘不议价，拍到算缘分’，也太疯了吧？起拍价标八千元？

”言默的手指在鼠标上点着，指尖冰冷得像一块铁。他曾发誓，此生绝不再看它一眼。

可现在，这张脸却通过网络，被无数陌生人窥探、评价。那是他分手当夜，

用颤抖的手刻下的第一刀。人偶的每一根发丝，都复刻自苏晚星曾披散在他枕上的模样，

就连她耳垂后那颗极淡的、只有他知道的小痣，位置都分毫不差。更让他心头猛地一震的是，

屏幕上那个最新的出价者ID，赫然写着——“墨斋主人”。言默点开这个ID的主页，

交易历史记录里，全是千万级别的艺术品拍卖。林小满得意洋洋地凑过来，

晃着脑袋：“怎么样，哥？我是不是给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说不定真有冤大头看上呢！

”言默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竞价数字。

八千、一万、五万、二十万……数字的攀升，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深夜，

这场闹剧终于落幕。竞价最终定格在一个刺眼的数字上——九十八万元。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买家‘墨斋主人’已付款。”几乎是同时，

平台的客服电话打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确认：“您好，请问是‘精神病患者’卖家吗？

您的商品已被拍下，请问是否确认发货？”林小满在一旁震惊地捂住了嘴：“言默哥，

你你你……你疯啦？那可是你的命根子！九十八万你就要卖掉？”言默缓缓抬起头，

望着窗外雨幕中模糊的霓虹，那些璀璨的灯光，曾是苏晚星最喜欢的风景。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对着电话，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声道：“发。”“它早就不是我的了。

”他轻声对林小满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星星已经坠落了，留着一个空壳，也没有用了。

”镜头缓缓拉远，电脑屏幕的右下角，悄无声息地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标题触目惊心——《传奇收藏家秦老现身网络拍卖，九十八万购得神秘手作人偶，

称“三十年未见如此有魂之作”》。而此刻，京城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内，

被誉为“鉴宝阎王”的秦老，正戴着一副白手套，通过高清放大的屏幕，

凝视着《星坠》那双仿佛会呼吸的眼眸。他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

口中喃喃自语：“不……这不是艺术品……”“这是爱到极致的，一场盛大的哀悼。

”2 大师，您徒弟来了三天后，

一辆黑色的红旗H9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星辰模型屋”门口，溅起一地浑浊的积水。

车牌是京A开头，后面一串零。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老者，在司机的搀扶下拄拐下车。

他头发花白，面容清癯，风衣下摆沾着雨丝，但一双眼睛却像鹰隼般锐利，

扫过模型店那块廉价的塑料招牌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正是秦老。他推门而入，

店里正围着几个中学生看新到的高达模型，老板搓着手，一脸谄媚的笑意：“老板，

随便看啊，想找点什么？”秦老没理他，径直走到柜台前，将一张A4纸拍在玻璃上。

那是一张高清打印的局部图，正是《星坠》那张脸，放大到了极致，

连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毛孔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会呼吸。老板凑过去一看，

愣了半秒，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搓着手笑道：“哦！这个啊！

前几天我们店里那个小伙子不懂事乱挂的，九十八万？老爷子您可别逗了，

那都是网上瞎炒的。我们这儿最高档的就是那边柜子里的限量版高达，要不您看看那个？

”秦老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炒作？”他声音不大，

却让整个店里嘈杂的声音瞬间静止。下一秒，他抬起另一只没拄拐的手，猛地一挥！

哗啦——！柜台上一排刚拼好、等着上色的拼装模型被他尽数扫落在地，

精密的零件和板件碎裂四溅。中学生们吓得倒退一步，老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这些，

”秦老苍老的手指指向一地狼藉，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是零件的堆砌，

是塑料的尸体。”然后，他收回手，指尖在打印图那双哀伤的眼眸上轻轻一点，

声音沉得能砸出坑来。“而这个，是一个人用灵魂在刻刀。”全场死寂。老板张着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里间的布帘被掀开，言默端着一盘修复好的零件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您……想干什么？”街角的咖啡馆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嗡鸣。

秦老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我不买人，我收徒。三年，我能让你的名字，

刻进中国当代雕塑史。”言默搅动着面前那杯没有加糖的黑咖啡，

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做创作了。”“是吗？”秦老冷笑一声，身体前倾，目光如炬，

仿佛能洞穿言默的五脏六腑，“那你为什么还在用修复别人烂掉模具的方式，

练习断裂面的无痕拼接？为什么每天闭店后，要一个人在仓库里，

用砂纸偷偷打磨那块拇指大的樱桃木胚？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用最笨的方法，

维持指尖的敏感度和肌肉记忆？”言默搅动咖啡的动作，骤然停住。那块木头，

是他从废料里捡来的，是他仅剩的、不为人知的偏执。秦老逼近一步，

声音压得更低：“《星坠》里，藏着太多被压抑的东西。

愤怒、思念、不甘、绝望……但它最动人的，不是这些情绪的宣泄，是克制。

一个能把自己活活撕碎，再一针一线亲手缝合的人，他的战场，不该是这张修模台。

”言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若您真要教我，请答应我一件事。”“说。

”“永不提及《星坠》的来源，永不再问。”一周后，市工艺美术双年展开幕酒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市工艺美术协会副会长周振邦，正端着香槟，

唾沫横飞地向几位本地企业家吹嘘自己“扶持青年艺术家”的功绩。“想当年啊，

有个玩泥巴的小子，也想让我推荐参展，我一看那东西，粗制滥造，毫无灵气！

我当场就告诉他，艺术是需要天赋的，不是靠蛮力就能进我们这个圈子的！”他话音刚落，

展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秦老拄着那根沉木拐杖，

在一众名流敬畏的目光中走了进来，而跟在他身侧，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衣，显得格格不入的，

正是言默。全场哗然。秦老站定，环视一周，朗声宣布：“诸位，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关门弟子，言默。他的作品，将在下个月，于巴黎国际微型艺术展首展。

”周振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铁青一片。他强挤出笑意走上前：“哎哟，秦老！

这位是……这不是当年求我推荐参展被拒的小言吗？怎么，现在出息了，傍上大树了？

”他刻意加重了“傍”字，语气里的轻蔑和嫉妒毫不掩饰。言默没有看他，

只是从随身的布袋里，平静地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中，

是一枚未上色的树脂原型——一只残破的蝴蝶，停在一截枯枝上。

那蝴蝶的翅膀脉络纤毫毕现，

甚至连翅膀边缘因风化而产生的、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细小破损和褶皱，都雕刻得触目惊心。

一股无声的震撼，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秦老看都没看周振邦一眼，

浑厚的声音响彻全场：“诸位可知，真正的艺术，不在镀金的奖杯上，

也不在油滑的嘴皮子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言默手中的蝴蝶上。“它在一只死去的蝴蝶，

翅膀最后的褶皱里。”随即，他转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对身旁的言默说：“准备好了吗？你的第一战，不是展览，是审判。”3 她回来了，

带着整个世界的光一个月后，巴黎，卢浮宫侧厅。全球顶级微型艺术展开幕夜，

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甜香和低语。言默的作品被放置在展厅最核心的位置，

笼罩在一束孤光之下。作品名为《蚀》。那是一座微缩的、正在崩塌的哥特式钟楼，

砖石的裂缝与尘埃栩栩如生，仿佛能听见坠落的回响。而在废墟中央，

一个女子的背影蜷缩在地，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身上那条残破的裙摆。那裙摆，

竟是由数百片薄如蝉翼的真实玫瑰花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工艺无缝拼接而成。

在展厅恒温恒湿的空气里，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缘开始缓慢地枯萎、褪色。

这是一件注定会消亡的作品。时间，是它最后的雕刻刀。周围的媒体和评论家早已疯了，

闪光灯此起彼伏，有人喃喃自语：“这不是雕塑，这是一个正在呼吸的东方悲剧。

”颁奖礼上，当主持人用激动的法语宣布金奖得主时，聚光灯打在言默身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黑衣，与周围的盛装格格不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

欢迎《蚀》的创作者，来自中国的言默先生！”主持人高声道，

“他的履历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此前，他只是中国一家模型店的基层员工，无显赫学历，

无艺术背景，全凭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为我们带来了这座悲剧美学的巅峰！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掌声雷动。一道摄像机摇臂缓缓扫过台下，

精准地捕捉着前排贵宾的反应。第一排正中，苏晚星端坐着。她穿着高定的香奈儿套装，

妆容精致，是苏氏集团艺术品投资部的总监，是今夜最尊贵的买家之一。可镜头里，

她的指尖死死扣着唇瓣，指节泛白，一双美目早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座钟楼，是他们十七岁初吻时，偷偷爬上去的教堂塔尖。那个女子的背影，

梳着她当年最爱的高马尾。世界在旋转，耳鸣声盖过了一切掌声。她像个溺水者，

被名为“真相”的巨浪，狠狠拍回了现实。庆功宴上，

言默被一群国际顶尖的策展人和收藏家围在中心，秦老站在一旁，满脸自豪。

苏晚星端着一杯未曾沾唇的香槟，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每一下，都像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她终于站定在言默面前，用尽全身力气，

才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恭喜你，言老师。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言默的目光从她脸上淡淡扫过，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微微颔首，

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苏总客气了。”仅仅四个字，像一道冰墙，

瞬间冻结了她鼓起的全部勇气。她身后的陈秘书见状，低声在她耳边提醒：“苏总，

秦老那边已经替他推了您父亲第三次的饭局邀约了。”苏晚星的身体晃了一下，她咬住下唇，

几乎尝到血腥味，不顾一切地向前半步：“言默，当年的事……我一直想找你，

我……”话未说完，言默却已礼貌地侧过身，回应旁边一位记者的提问。记者问：“言大师，

请问您这些震撼人心的作品，创作灵感通常来自哪里？”言默看着远处虚空中的一点，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苏晚星的耳朵里。“来自被彻底摧毁，和完全失去的东西。

”苏晚星僵在原地，像被一根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了回忆的刑架上，公开处刑。

返回国内的私人航班上，万米高空，机舱里死寂。苏晚星颤抖着手，

打开一个加密多年的私人文件夹。她点开一段录音，那是当年母亲为了让她死心，

伪造的通话记录。一个粗粝模仿着言默口音的男声响起：“……三十万，够我好几年了。

你跟她说，以后别再纠缠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段录音，

是她当年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此刻，她猛然想起，

言默当时正在没日没夜地为她父亲的寿宴，秘密雕刻一件紫檀寿星贺礼。

他把自己关在那个漏雨的地下室里，双手全是伤，哪里有时间去见什么人，收什么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般缠上心脏。她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妈，

我问你一件事。”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当年给言默的那三十万……到底是谁给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随即，传来一声冰冷的、夹杂着不屑的轻笑。

“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思？那是你爸安排的，说是给那个穷小子一个‘考验’。可笑的是，

你爸自己也被耍了。真正去送钱的，是你那个‘好朋友’周振邦。

他说要帮你‘看清底层男人的真面目’，主动请缨去办了这件事。”轰——！

苏晚星的脑子像被炸开，手机从手中滑落。她瘫倒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泪水终于决堤，

无声地滑落，灼烧着皮肤。原来，她亲手推开的，是这个世界上，

唯一肯为她把灵魂都刻进作品里的人。原来，她自以为是的清醒和决绝，

不过是一场由至亲和“朋友”联手导演的、天大的骗局。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开始下降。她失神地望向窗外，晨曦正刺破厚重的云层，金光万丈。

而在远处逐渐清晰的城市天际线上，一座正在施工的新建美术馆外墙上，

挂着一幅巨型的宣传海报，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那一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

精准地捅进了她的心脏。“国士无双——言默个人回顾展，《星坠之前》，即将开幕。

”4 她撕了请柬，他却签了捐赠书那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

精准地捅进了苏晚星的心脏。飞机降落的颠簸，都无法将她的灵魂拉回躯壳。彻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晨光熹微，苏晚星红着一双眼，亲自拟定了一份《星坠》的回购意向书。

她没有走集团的法务流程，而是从私人账户开了一张五百万的现金支票，连同那份意向书，

放进一个信封，又颤抖着手，写了一封长信。信上写了什么，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知道泪水一滴滴砸在纸上，晕开一团团绝望的墨迹。她把信封交给陈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