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人塞进了滚筒洗衣机,还是超强功率的那种。
等他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电脑屏幕和熬夜码字的咖啡杯,而是斑驳的土黄色墙壁,低矮的房梁,以及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气和淡淡煤火气的陌生空气。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面积不大,墙壁是粗糙的黄泥抹的,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
墙角堆着几个老式的帆布行李箱,其中一个敞开着,露出里面几件灰扑扑、带着这个时代鲜明特色的衣物。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这里是南锣鼓巷95号,一个标准的西合院。
现在是1962年,春天。
而他,林昊,二十一岁,高中毕业(在这个年代算是高学历),父母是外地某大三线钢铁厂的工程师,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三。
因为父母那边住房紧张,加上他年纪到了需要独立,家里托了点关系,把他户口迁到了西九城,又通过街道办,在这西合院里分到了这间小小的倒座房,让他先安顿下来,找个工作。
原身似乎是刚长途跋涉过来,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对这陌生环境的惶惑不安,一口气没上来,这才便宜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同名灵魂。
“我……穿越了?
还穿到了物资匮乏的六十年代?”
林昊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心里五味杂陈,“而且还是《情满西合院》……哦不,应该叫《禽满西合院》的世界?”
作为某点中文网的资深读者,兼带对各类同人文有所涉猎,他对这个著名的“禽兽窝点”可太了解了。
道貌岸然的一大爷易中海,官迷心窍的二大爷刘海中,算计抠门的三大爷阎埠贵,混不吝的傻柱,阴险小人许大茂,吸血鬼贾家……没一个善茬儿。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林昊叹了口气,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原身这是饿了多久了……”他挣扎着下床,翻看了一下行李。
干粮是一点不剩,钱和票证也所剩无几,只有父母偷偷塞的几十块钱和一些全国粮票,得省着点用。
当务之急,是先去置办点生活必需品,填饱肚子,然后去街道办和轧钢厂把报到手续办了。
他提起那个看起来最结实的行李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充满生活气息。
几家住户门挨着门,窗户上糊着报纸,院子里拉着晾衣绳,挂着些打了补丁的衣物。
几个穿着朴素、带着补丁衣服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看到他这个生面孔,都好奇地停下脚步张望。
林昊按照记忆,朝着前院通往大门的垂花门走去。
只要走出这个门,他就暂时海阔天空了。
然而,他刚走到前院,还没靠近那漂亮的垂花门,一个身影就如同等候多时的猎豹,从旁边月亮门后闪了出来,精准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身上穿着半旧的中山装,洗得发白,但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紫砂壶,时不时抿上一口,脸上挂着一种介于热情和审视之间的复杂笑容。
“哟,这位小同志,看着面生啊?
是新搬来的住户?”
来人上下打量着林昊,尤其是他手里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行李箱,笑容又热络了三分,“我是这院里的三大爷,阎埠贵,红星小学的教员。”
林昊心里“咯噔”一下。
阎老西!
算盘精!
西合院第一道关卡,新手村BOSS(或许只是精英怪)!
这就碰上了?
速度堪比游戏里的强制触发剧情啊!
看这架势,是来收“买路财”的?
林昊脸上立刻堆起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略带拘谨和尊敬的笑容:“哎呀,您就是三大爷?
久仰久仰!
我叫林昊,林木的林,日天昊。
昨天刚搬进来,住在后院的倒座房。
正想着安顿好了就去拜访几位院里的大爷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您了,真是巧了。”
阎埠贵对林昊的态度很满意,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
小林同志是吧?
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好青年。
咱们这西合院啊,是文明大院,最讲究的就是个规矩,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他话锋一转,小眼睛眯得更紧了:“尤其是这新住户进门,按照老礼儿,那得有个‘进门仪程’,寓意着往后日子和和美美,也算是跟老住户们打个招呼,熟悉熟悉。
你看……”图穷匕见!
来了!
进门礼!
林昊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规矩我懂,三大爷。
初来乍到,是该表示表示。
只是……”他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窘迫,拍了拍自己身上同样打着补丁的衣兜,又掂了掂手里的箱子,苦着脸说:“不瞒您说三大爷,我这刚下火车,兜比脸还干净。
父母虽然是工程师,但您也知道,支援国家建设,那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家里兄弟又多,实在没啥余粮。
我这点家当,还是家里紧巴巴抠出来的。
这‘进门礼’……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打量着林昊,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看林昊的衣着和神色,倒不像是装的。
但他阎老西算计一辈子,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咳咳,”阎埠贵清了清嗓子,摆出师长的架子,“小林啊,话不能这么说。
礼轻情意重嘛!
不在乎东西多少,主要是个心意。
你看院里家家户户,当初搬进来,可都没落下。
你这初来乍到的,总不能坏了规矩,让邻居们说闲话不是?
以后在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好。”
他语重心长,仿佛完全是在为林昊考虑:“再说了,你这刚来,西九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啥事,不还得指望院里邻居帮衬?
远亲不如近邻嘛!”
林昊心中暗骂:帮衬?
怕是等着吸血的吧!
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只见他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见到指路明灯般的光芒,一把抓住阎埠贵的手(差点把阎埠贵的紫砂壶吓掉),激动地说:“三大爷!
您说得太对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是我肤浅了,光想着眼前的困难,没看到长远的发展!”
阎埠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啊?
长远发展?”
“对啊!”
林昊紧紧握着他的手,语气真诚得能滴出水来,“三大爷,您是谁?
红星小学的人民教师!
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是咱们院里的文化担当,德高望重的长辈!
我能跟您住一个院,那是我的福气啊!”
他一顶接一顶的高帽子扣过去,砸得阎埠贵有点晕乎,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受用的表情。
林昊趁热打铁,话锋巧妙一转:“三大爷,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进门礼’,它本质上是一种投资,是对未来美好邻里关系的一种预期,对吧?”
阎埠贵下意识地点点头:“呃……可以这么理解。”
“那不就结了!”
林昊一拍大腿,“我现在呢,是处于人生的起步阶段,资产净值偏低,属于潜力股,但急需天使投资!
三大爷,您眼光毒辣,最擅长的就是发现价值、投资未来!
您看,您能不能发扬一下风格,先‘投资’我一顿饱饭?
等我安顿下来,去了轧钢厂报到,发了工资,我连本带利还您!
到时候,我再正儿八经地补上一份厚厚的‘进门礼’,您看如何?”
他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语气充满了期待:“我这可不是空口白牙,我有户口本,有街道办的介绍信,跑不了的!
您这顿饭,投资的是我一个光明的前途,更是投资咱们之间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啊!
三大爷,久仰您算盘……哦不,教书育人的大名!
这种稳赚不赔的投资,您肯定不会错过吧?”
阎埠贵彻底傻眼了。
他活了五十多年,算计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这种操作!
上门索要进门礼,结果反而被对方要求先“投资”一顿饭?
这逻辑……听起来居然他娘的有点道理?
不对,是歪理!
但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
“不是……小林,你这……我……”阎埠贵张着嘴,手里的紫砂壶都忘了喝,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得失。
投资?
稳赚不赔?
这小子看着是挺精神,而且是高中毕业,马上要去轧钢厂当工人,收入稳定。
一顿饭才几个钱?
要是真能换回来一份厚礼,那确实是赚了。
可万一这小子是忽悠人的呢?
那不就亏了?
林昊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更加诚恳:“三大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这样,我也不让您白投资。
我看您气质儒雅,定是学富五车。
等我发了工资,除了还礼,我再送您一本新版的《新华字典》!
听说最近出了修订版,增加了不少新词条,对您教学肯定有帮助!”
《新华字典》!
还是新版的!
阎埠贵作为小学教员,对书籍,尤其是工具书,有着天然的渴望。
学校那本都快翻烂了,自己买又舍不得。
这小子,居然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痒处!
“《新华字典》?”
阎埠贵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一顿饭(还是自家的粗茶淡饭)换一份厚礼加一本新版字典?
这买卖……好像、似乎、大概……真的不亏?
内心的天平开始剧烈倾斜。
抠门的天性让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但“知识”的诱惑和“稳赚不赔”的预期,像两只小手在他心里挠啊挠。
看着阎埠贵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林昊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适时地露出一个疲惫而又充满希望的笑容,摸了摸肚子:“三大爷,实不相瞒,我从昨天到现在,就喝了点凉水……这肚子,都快贴到后脊梁了。
您看这投资……”阎埠贵看着林昊那“真诚”又“可怜”的样子,再想想那本崭新的《新华字典》,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心里在滴血,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成!
小林啊,看你也是个实在孩子,前途无量!
三大爷今天就破个例,做一回天使……那什么投资人!
走,跟我回家,让你三大妈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他仿佛生怕自己反悔,拉着林昊就往自己家走,连“进门礼”的具体金额都忘了谈了。
林昊心里笑疯了,表面上却感激涕零:“哎呦!
谢谢三大爷!
您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再造恩人啊!
您放心,我这人最讲信用,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等发了工资,一定连本带利,重重报答!”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觉得自己做了笔天才投资,一个觉得自己空手套白狼成功,气氛“和谐”地朝着阎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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