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市的冬天，风跟带着冰碴的鞭子似的，抽在脸上生疼。
李修罗蜷缩在火车站广场的角落，十五岁的少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根本挡不住寒风，只能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眼神却像饿狼一样，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人。
他己经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爸妈在他十岁那年没了，一场意外的车祸，连带着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也赔了进去。
奶奶靠着捡破烂把他拉扯到十三岁，也撒手人寰。
从那天起，李修罗就成了青阳市老街区里的“野孩子”，靠跟在一群半大的混混后面混口饭吃。
“喂，新来的，去把那边那个醉汉的钱包摸过来。”
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踢了踢他的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修罗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摇摇晃晃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黄毛身后几个流里流气的同伙，攥了攥冻得发僵的拳头。
他知道，这是“入门”的考验，要么干，要么被他们揍一顿赶出去，继续挨饿。
他猫着腰，借着夜色和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醉汉。
手指刚碰到对方口袋的边缘，醉汉突然一个趔趄，睁开了蒙眬的眼。
“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钱！”
醉汉一把抓住李修罗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李修罗心里一慌，本能地用力挣脱，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朝着醉汉的肚子狠狠砸了过去。
醉汉吃痛，手一松，李修罗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醉汉的咒骂声。
他跑回黄毛身边，把抢来的几十块钱递过去，手心全是汗。
黄毛数了数钱，咧嘴一笑，扔给他一个没啃完的肉包子：“算你有种。
以后跟着哥混，有哥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
李修罗接过肉包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烫得首哈气也舍不得吐。
他知道，这半口吃的，是用拳头和胆子换来的。
跟着黄毛，李修罗开始在火车站一带“讨生活”。
帮人拎包要小费，替人看场子收保护费，偶尔跟别的帮派抢地盘打一架。
他下手狠，不怕疼，别人打他一拳，他能红着眼扑上去咬掉对方一块肉。
渐渐地，“修罗”这个名字，在火车站周边的小混混里有了点名气——不是因为多厉害，而是因为“疯”。
十七岁那年，黄毛因为替人收债捅伤了人，被抓进了监狱。
树倒猢狲散，以前跟着黄毛的人要么投靠了别的头目，要么就散了。
李修罗成了孤家寡人，但他没走。
他知道，离开这里，他连这口刀尖上的饭都吃不上。
他找了个没人要的废弃仓库，收拾出一块地方当住处。
白天在市场帮人扛货，晚上就去看一个地下赌场的门。
赌场老板看他够狠，又不多话，每个月给五百块钱，管两顿饭。
有一天，赌场里来了个“硬茬”，输了钱不肯走，还掀了桌子，掏出一把弹簧刀威胁荷官。
老板吓得躲在后面，几个看场的也不敢上前。
李修罗当时正在门口抽烟，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他看着那个拿刀的男人，个子比他高半个头，满脸横肉。
“把刀放下，滚。”
李修罗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哪儿来的小屁孩，也敢管你爷爷的事？”
说着，挥刀就朝李修罗刺了过来。
李修罗没躲，反而猛地往前一步，左手死死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攥成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在男人的肋骨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人惨叫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李修罗没停手，一拳接一拳地砸在男人的脸上，首到对方满脸是血，瘫在地上不动了才停。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看了看吓得脸色发白的老板：“处理干净点。”
说完，他转身走出赌场，继续靠在墙上抽烟。
烟抽到一半，老板跑出来，塞给他一千块钱，脸上堆着笑：“修罗兄弟，今天多亏了你。
这点钱，你拿着。”
李修罗看了看钱，没接：“说好的五百，多的不要。”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竖起了大拇指：“够意思！
以后这赌场，你说了算！”
李修罗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一千块钱是试探，也是认可。
从这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配看门的小混混，成了这个赌场的“话事人”之一。
他把仓库收拾得更像样了些，买了张二手床，还添置了一个小煤炉。
晚上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他偶尔会想起奶奶。
奶奶生前总说，要好好做人，别学坏。
可他现在，好像走了一条和奶奶期望完全相反的路。
但他不后悔。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想活下去，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比别人更狠，更硬。
青阳市的雪还在下，覆盖了街道，也覆盖了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肮脏和挣扎。
李修罗站在仓库门口，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眼神里没有少年人的迷茫，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这条路上，注定铺满荆棘和鲜血，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走到能让自己真正站稳脚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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