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这片山中。
眼前的村庄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柏油路像一条黑色的河,切开了山体的脉络,几栋贴着白色瓷砖的楼房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只是更加佝偻了,树干上系着红布条,在风中飘荡如泣血的泪。
离开二十三年后,我终于回来了。
作为省里派来的驻村干部,任务是帮助这个即将因旅游开发而彻底改变的山村,完成最后的转型。
而我回来的第一件事,是去寻找阿狸的坟。
那棵梨树应该还在老屋的院子里。
我拖着行李箱,沿着新修的水泥路向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山谷里回响。
山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废弃的石屋,像被时间遗忘的老人,沉默地注视着我的归来。
四十年前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
雪能封住山路整整一个冬天,整个世界只剩下白和静两种颜色。
我七岁,穿着母亲缝制的厚棉袄,像个小棉球般滚在爷爷身边。
那天清晨,爷爷揣着一团火红从山路上回来。
他的黑棉袄上落满了雪,眉须皆白,呵出的气在晨光中凝成白雾。
而在他粗糙如树皮的手掌里,捧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陷阱里捡的,就它一个,母狐不知去向。”
爷爷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红色放在我炕头的破棉絮上。
那小东西那么小,还不如一只猫崽大,湿漉漉的黑鼻子翕动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四肢软得撑不起身子。
唯有那身皮毛,即便在奄奄一息时,也红得惊心动魄,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母亲站在灶房门口,用围裙擦着手,眉头蹙成了疙瘩:“山里的野物,带崽的母兽最是记仇,养不熟的,怕是会招来祸患。”
爷爷没直接反驳,只是用他那双看惯了山峦起伏的眼睛看着我,又看看那团小东西,慢悠悠地装上一袋旱烟,说:“娃一个人太孤了。
这狐崽失了娘,娃没了玩伴,都是孤零零的,凑一块儿,就是个伴儿。
山神爷既然让它活下来,又让我撞见,就是缘分。”
我用自己的旧棉袄给它做了个更暖和的窝,固执地把它放在炕头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给它取名“阿狸”,没有什么深意,只觉得顺口、亲切。
头几天,我用米汤一滴一滴地喂它。
它夜里会发出细细的、像小孩哽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