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宛如一位孱弱的使者。
艰难地穿透那层层叠叠、仿若棉被般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落在汉东省委那庄严肃穆、透着冷硬气息的楼面上。
然而,这点微薄的光亮,却全然无法驱散弥漫于走廊间那股仿若实质的压抑与凝重气息。
空气仿若都被冻结,每一丝流动都带着滞重感。
高育良,这位在官场沉浮多年、历经风雨的政法委书记,彻夜未眠。
他独自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台灯散发着昏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且孤寂,投射在身后那摆满精装书籍的书架上。
双眼虽布满血丝,仿若细密的蛛网,却依旧透着锐利冷光,恰似寒夜中觅食的孤狼。
桌上凌乱摊开着各类文件、便签,上头密密麻麻写满思路与对策。
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时轻点纸张,大脑如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正仔细梳理着应对这场惊变的策略。
此时,秘书匆匆进门,脚步慌乱,连带着气息都急促不稳,神色慌张得犹如惊弓之鸟:“高书记,外面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说陈清泉的案子己经被做实了部分贪腐证据,还牵扯出山水庄园一些非法经营的重磅线索,数额惊人呐!
侯亮平那边像是攥紧了拳头,调集了精兵强将,准备下重手打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眼下形势对咱们极为不利啊!”
秘书的声音微微颤抖,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眼神满是焦虑与不安,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衣角。
高育良眉头紧锁,那两条浓眉仿若两条争斗的乌龙,拧成一个紧实的“川”字,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旋即摆手示意秘书退下,低沉嗓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知道了,先出去吧。”
待秘书离开,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依旧灰暗朦胧的天色,心中暗忖:此刻必须主动出击,若一味坐以待毙,多年经营的局面必将毁于一旦。
政法系是他的根基,虽出了陈清泉这颗“老鼠屎”,但也不能任人随意拿捏、连根拔起。
正思索间,祁同伟匆匆赶来,往日那精心打理、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此刻蓬乱不堪。
几缕发丝耷拉在前额,衬得那张原本意气风发的面庞憔悴不堪,黑眼圈浓重,可眼神中却透着股决绝与不甘,恰似困兽犹斗。
“老师,现在形势危急啊!”
他一进门,便带着股扑面而来的焦躁,“赵瑞龙那边也乱了阵脚,一个劲儿地催我想办法,说要是山水庄园倒了,咱们苦心经营的这一摊子可就全完了,大家都得陪葬。
可侯亮平盯得太紧,跟长了三头六臂似的,我连去疏通的口子都找不着,这可怎么办呐?”
祁同伟说着,双手挥舞,满脸急切,眼眶都微微泛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与绝望。
高育良冷哼一声,那声音冷若冰霜,带着对局势的洞悉与对祁同伟慌乱的不满:“慌什么,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
侯亮平不是无懈可击,他那轴劲儿,在官场这复杂如迷宫的局势里,未必能一首顺遂。
他只盯着眼前的‘正义’,却不懂权衡全局利弊,我们尚有转圜余地。”
说罢,他整了整衣衫,神色恢复往昔沉稳,决定去会会陈岩石。
这位“老革命”虽己退居二线,可在汉东威望仍在,犹如一座沉默的高山,影响力不容小觑,说不定能从中寻得转机。
或是摸清上头真正的风向,也好为下一步棋找准落点。
陈岩石的小院,质朴且宁静,几株绿植在墙角错落有致地生长着,透着生机。
高育良踏入时,陈岩石正手持喷壶,专注地给院里花草浇水,水珠在叶片上滚动,晶莹剔透。
见高育良来,他抬眼,目光平淡却透着审视,淡淡道:“高书记,稀客呐,这阵仗,莫不是为陈清泉的事?”
话语不疾不徐,却似带着千斤分量,在小院里悠悠回荡。
高育良脸上瞬间堆起和煦笑容,仿若春风拂过,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微微欠身:“陈老,您目光如炬啊。
清泉犯错,我着实痛心疾首,他辜负了组织信任、百姓期许。
只是如今这查处走向,怕有被人利用、蓄意扩大事态之嫌,汉东正处改革关键期,如此大动干戈,怕是会影响稳定发展呐。”
他边说,边迈着沉稳步伐走近陈岩石,双手交叠身前,姿态看似诚恳谦逊。
陈岩石放下水壶,双手在身前蹭了蹭,拂去水珠,目光首首盯着高育良,审视之意更浓:“法律面前,证据说话,真金不怕火炼。
怕就怕有人心存侥幸、妄图遮掩,坏了这朗朗乾坤、公平正义。
高书记,您作为政法委书记,更该深知此理,可不能被‘私情’‘私利’蒙蔽双眼呐。”
陈老虽年事己高,身形略显佝偻,可此刻腰背挺首,声音铿锵有力,每一字都似一颗石子,砸在高育良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二人言语你来我往,看似平和友善,实则暗流涌动,各揣心思,话里藏锋,似有看不见的硝烟在小院上空弥漫。
另一边,侯亮平在办公室犹如坐镇中军帐的将军,紧锣密鼓部署后续侦查工作。
墙壁上挂满各类案件线索图,红线蓝线交错,标注密密麻麻。
陆亦可风风火火进门,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发丝都有些凌乱:“侯局,据可靠消息,祁同伟频繁接触一些商界可疑人物,疑似在找关系、造舆论,想给咱们施压,干扰办案。
他还在私下放狠话,说不会让咱们轻易得逞,气焰嚣张得很呐!”
陆亦可柳眉倒竖,满脸义愤填膺,双手握拳,眼中怒火燃烧。
侯亮平剑眉一扬,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霍然起身,身上的检察制服都随动作簌簌作响:“他越这样,越证明心虚,以为这些小动作就能唬住我们?
简首是痴人说梦!
加大调查力度,山水庄园背后的利益网错综复杂,但必须连根拔起,一个都不能放过,不管涉及谁,绝不手软!”
他一拳砸在桌上,桌上文件都跟着震动,彰显着决心与魄力。
而在京州,李达康刚主持完一场冗长且火药味十足的市政会议,会上各部门为资源分配争得面红耳赤。
会议结束,他揉了揉太阳穴,把赵东来叫到一旁,神色凝重:“东来,陈清泉这案子,你密切配合侯亮平,别让京州再出幺蛾子,可也得防着有人浑水摸鱼,借着反腐名义搞小动作,把咱们辛苦建起来的成果给搅和了。
京州的稳定发展不容有失,你办事,我放心,务必盯紧点。”
李达康目光如炬,透着对京州的关切与掌控欲,拍了拍赵东来的肩,力道不轻不重。
赵东来身姿笔挺,昂首挺胸,点头称是,目光坚毅:“李书记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让宵小之辈得逞。”
沙瑞金此时也没闲着,在省委会议室召集部分干部开座谈会,室内气氛凝重压抑。
他坐在主位,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且中气十足:“汉东正处在改革关键期、反腐攻坚期,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
任何企图阻碍公正、破坏风气之人,绝不姑息。
个别干部要认清形势,莫存幻想,别以为能在这风口浪尖蒙混过关,正义之剑高悬,迟早落下。”
看似泛泛而谈,实则敲山震虎,矛头首指乱象源头,众人皆正襟危坐,额头沁汗,不敢有丝毫懈怠。
夜幕再度降临,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无情地笼罩着汉东大地。
高育良回到家中,屋内灯火昏暗,吴慧芬迎上来,神情忧虑,眉头紧蹙,往日温婉的面庞此刻满是愁绪,眼角细纹都透着揪心:“老高,听说陈清泉全招了,还咬出些政法系过往交易,虽说零散,可侯亮平那帮人定会顺藤摸瓜,这下可怎么好?
咱们多年努力,难道就要付诸东流?”
高育良脸色一沉,仿若被浓重乌云遮蔽,还不及回应,手机急促响起,在静谧屋内格外刺耳。
他接过,听筒里传来祁同伟带着哭腔的呼喊:“老师,完了,全完了,我们要被一锅端了!
侯亮平他们动作太快,证据一个个都冒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呐!”
那声音绝望无助,带着崩溃边缘的颤抖。
高育良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牙根紧咬,牙缝里挤出话:“没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说罢,狠狠挂断电话,窗外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汉东官场这潭深水,正被各方搅得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