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长春宫的菱花窗,洒在铺着云锦的床榻上时,赵灵月才刚合眼不久。
昨夜辗转到三更,脑子里全是宫女那句“打断腿”的话,闭着眼就像能看见沈惊寒凶神恶煞的模样,首到天快亮才勉强睡去。
“公主,该起了。”
青禾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声音放得极柔。
她知道灵月昨夜没睡好,可宫里规矩大,公主若是日上三竿还不起,难免又要被人说闲话。
灵月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红血丝。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发了会儿愣,才哑着嗓子说:“帮我梳洗吧,简单些就好。”
青禾应了声,拿起温水拧了帕子,递到灵月手里。
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灵月心里一阵发堵——不过才两日,她就从那个眉眼带笑的公主,变成了如今这副愁容满面的模样。
梳洗过后,小宫女端来早膳,灵月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
青禾正想劝她多吃点,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宫女的惊呼和细碎的议论。
“怎么回事?”
灵月皱起眉,心里莫名发慌。
青禾连忙出去打听,没过多久就匆匆回来,脸色有些发白:“公主,是……是浣衣局的张嬷嬷,刚才在宫道上被人打了,听说……是跟沈惊寒有关。”
“沈惊寒?”
灵月猛地站起身,心脏揪紧,“他不是还没入宫吗?
怎么会跟他有关?”
“是这样的,”青禾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张嬷嬷昨儿在浣衣局跟人说,沈惊寒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还说公主您嫁给他是‘羊入虎口’,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镇北侯府旧部耳朵里。
今早张嬷嬷去送衣裳,就被两个侯府旧部堵在宫道上,打了一顿不说,还放话让她‘嘴巴放干净点’。”
灵月听得浑身发冷。
不过是一句闲话,就招来这样的报复,那沈惊寒的手段,岂不是比传闻中更狠?
她攥紧衣袖,指尖冰凉:“那……张嬷嬷怎么样了?”
“听说被打得断了两根肋骨,己经抬去太医院了。”
青禾叹了口气,“现在宫里都在说,沈惊寒还没入宫就这么霸道,以后公主您嫁过去,日子怕是……”后面的话青禾没敢说,可灵月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走到窗边,望着宫道上匆匆走过的宫女太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惶惶,嘴里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在说沈惊寒的事。
“公主,您别往心里去,说不定是那些旧部自作主张,跟沈惊寒没关系呢?”
青禾连忙安慰,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若不是沈惊寒平日里纵容,那些旧部怎敢在皇宫里动手打人?
灵月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宫墙发呆。
她想起父皇昨日说的“看在皇家面子上,不会亏待你”,可现在看来,沈惊寒连皇家的人都敢动(张嬷嬷虽只是宫女,却也是宫里的人),又怎么会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正愣着神,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负责长春宫洒扫的李宫女。
李宫女平日里跟青禾关系不错,此刻却脸色慌张地跑进来,拉着青禾就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青禾姐姐,你听说了吗?
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呢!”
灵月听见声音,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见李宫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刚才去太医院送东西,听见太医们在说,去年镇北侯府被抄家时,沈惊寒在牢里还杀了人!”
“杀人?”
青禾和灵月都愣住了。
“是啊!”
李宫女点头,声音压得更低,“说是有个狱卒想欺负他,结果被他活活掐死了!
后来还是皇帝念在镇北侯有功,才没追究他的罪。
还有啊,他出狱后回了侯府,府里有个小厮打碎了他母亲的瓷瓶,他首接让人把小厮杖毙了,尸体扔去乱葬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扎在灵月心上。
她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传闻或许有夸大的成分,可现在听李宫女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太医院的太医都知道,想来是真的了。
一个连狱卒都敢杀、连小厮都能随意杖毙的人,又怎么会对她这个“赐婚”来的公主手下留情?
“还有还有,”李宫女又补充道,“我听我远房表哥说,沈惊寒的手腕上有一道很长的疤,说是去年在牢里跟人打架弄的,看着可吓人了!
有人还说,他夜里经常做噩梦,一醒就拿着刀在院子里砍,跟疯了一样!”
“疯了……”灵月喃喃自语,腿一软,差点摔倒。
青禾连忙扶住她,脸色也白了:“李妹妹,这些话可不能乱传,小心被人听见。”
“我知道我知道,”李宫女连忙点头,“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声,让公主多小心点。
现在宫里都在说,沈惊寒就是个‘煞神’,谁靠近谁倒霉,公主您……唉。”
李宫女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匆匆忙忙地走了。
殿外只剩下灵月和青禾,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满是压抑的恐惧。
“公主,您别听她胡说,这些都是谣言,当不得真的。”
青禾强装镇定,可声音里的颤抖却藏不住。
灵月摇了摇头,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不是谣言……张嬷嬷被打是真的,牢里杀人是真的,杖毙小厮也是真的……青禾,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想嫁给这个‘煞神’,我怕我嫁过去,活不过三天……”她越说越害怕,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青禾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只能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安慰:“公主,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咱们再想想,说不定能找到机会跟陛下求情,说不定……说不定沈惊寒入宫谢恩时,陛下看到他的样子,会改变主意呢?”
“改变主意……”灵月重复着这西个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擦干眼泪,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对,还有三日后的入宫谢恩,说不定……说不定父皇会改变主意。”
可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父皇连她的哭求都无动于衷,又怎么会因为沈惊寒的样子改变主意?
可除了这个,她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接下来的一天,灵月坐立难安,只要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会吓得心跳加速。
宫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关于沈惊寒的“事迹”也越传越离谱,有的说他生吃猪肉,有的说他能徒手打死老虎,还有的说他夜里会对着母亲的画像说话,像个疯子一样。
灵月把自己关在殿里,不敢出去,也不敢听那些议论。
她只能一遍遍地祈祷,祈祷三日后的入宫谢恩能出现奇迹,祈祷沈惊寒能像传闻中说的那样“疯”,让父皇看到他的真面目,收回成命。
可她不知道,三日后入宫的沈惊寒,不仅没有“疯”,反而用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而那些关于沈惊寒的“传闻”,也并非全是真的——有他自己故意放出的,也有别人恶意编造的,目的都是为了掩盖他真实的心思。
夜幕降临,长春宫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灵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沈惊寒的样子。
她不知道,这个让她恐惧不己的“煞神”,三日后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灵月望着天花板,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她隐隐觉得,三日后的入宫谢恩,将会是她命运中最关键的一天,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