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洲。
太和渊,湖滨公路。
一辆车斜停在路边,零件碎了一地。
风有棠闭着眼躺在地上,听见旁边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大哥!
我不是故意的,要是爸知道我把她撞死了,肯定要打死我!”
谭家三小姐谭云琳一边打电话,一边哭鼻子。
电话那边的谭家长子谭清涯蹙起眉头,他知道三妹任性,自从他爸要把养在外面的私生女接回来,家里属她闹得最厉害。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她能干出撞人的蠢事。
“琳琳,你确定人死了吗?”
“呜呜呜……应该是,我把她撞出去几十米,掉湖里刚捞上来,人己经不动了。”
谭清涯从办公椅上“噌”地站起来。
“你糊涂啊,以她私生女的身份,就算让她进了家门又怎样?
咱妈恨她入骨,而你永远是我和你二哥唯一的亲妹妹,她分不走属于你的任何疼爱,除了爸,没人会多看她一眼!”
“呜呜呜……我只是想出口气。”
谭清涯听着她的哭声,心软了下来。
“先叫救护车,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谭云琳哭得浑身乱颤。
齐医生摇头:“没救了。”
谭云琳惊惶失措:“怎么可能?
她连滴血都没流!”
“这种情况更严重,她的内脏己经破裂了。”
齐医生叹了口气,吩咐其他人撤下抢救设施。
谭云琳知道,齐年是市医院很有资历的医生,这次是她撂明谭家的身份才请来的,他说风有棠没救那就是真没救了。
谭云琳心里快疯了,这不是她的本意啊!
她本想来个急刹吓唬她一下,让她以后别在谭家嚣张,谁知道车子突然脱离了她的控制,她把刹车踩到底也没用。
她明明不想杀人的……下一秒,风有棠竟然坐了起来。
她没想到,己经在湖里沉睡了一千年的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生。
更没人知道,她曾是一位神灵。
千年前,为保天下安定,她与魔族作战八十一天,最后与众魔同归于尽,金身尽毁。
信众们将她的魂魄护住,置于太和渊的水底滋养。
千年后,她的元神苏醒,并附身在一个落水的女孩身上。
这个女孩大概和她有什么缘分,不仅同名同姓,肉身的契合度也很高。
风有棠从地上捡起反光镜,盯着镜子里的人。
这就是她重生后的模样吗?
有点太瘦了,瘦得脱相,镜子里那张原本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现在憔悴的不足五分。
看到她的举动,在场所有医护人员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齐年。
“这怎么可能?
她刚才明明没有了生命体征!”
“诈尸!
一定是诈尸!”
齐年行医二十年,难道连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
风有棠盯着齐年,神情冷淡。
“嗯?
恶灵,还是三个,一女两男。”
“你,你说什么?”
风有棠看出齐年周身围着三道黑气,其中一道己经攀上他的颈项,随时准备掐死他。
黑气恶狠狠地警告她:“闭上你的嘴,别多管闲事!”
“你要杀人就跑远点杀,我现在身子弱,沾不得煞气。”
黑气顿了顿,回了声“好”。
齐年刚才正感到呼吸不畅,现在慢慢缓过气来。
“你说什么一女两男,你是谁?
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们医院己经有两个男医生出事了吧,下一个就是你。”
齐年打了个冷颤,这女孩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下一个是他?
他心神不定,还想再问风有棠点什么,却被突然冲上来的谭云琳打断。
“风有棠!
你还活着呀!”
谭云琳惊诧之后是一阵狂喜。
太好了!
她没背上人命!
眼见风有棠没事,谭云琳的底气足了起来。
她打翻风有棠手里的反光镜:“你还有闲心欣赏自己的战损装?
先前躺地上一动不动地吓唬我,都是装的是吧?
你怎么有这么多心机?
我告诉你,我爸吃这一套,不代表我们全家都瞎!”
谭云琳见识过风有棠的手段,她曾经一个电话就让她爸转账五十万,是个很会撒娇要钱的绿茶女。
风有棠斜睨着那张精致的脸,问:“阁下哪位?”
谭云琳更火大了:“又想玩失忆那套,等着待会儿博取爸爸的同情?”
刹那间,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朝风有棠袭来。
原来她是谭家家主谭道康的私生女,随母姓,一首跟随母亲在外面生活。
不久前,原主的生母病逝,谭道康力排众议要把原主接回去。
不接还好,原主起码能留条命,现在非接回来,原主连家门都没进,半路就归西了。
“风有棠,你以为你回了谭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你在外面时还能朝我爸撒娇要钱,等进了家门,家里一切都是我妈说了算,你一毛也捞不到。”
风有棠琢磨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外室所生的私生女吗?
确实不大光彩。
但现在除了接受,也没更好的办法。
“是你撞的我?
赔我钱。”
谭云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这是在讹我?”
“你不给我钱,我就告诉爸爸你想撞死我。”
“你敢!”
“五万。”
下一秒,手机收到五万转账信息。
呵,要少了。
同时,她还看到原主的银行卡余额——五万零十元?!
合着原主之前全部家当只剩十块钱?
难怪她会走路回谭家,半路被谭云琳撞飞,因为她根本打不起车。
原主确定是个会找谭道康撒娇要钱的私生女吗?
谭云琳气得咬牙,她赶紧给迟迟未到的谭清涯打去电话。
“大哥,她没死,我的车报废了,你快来接我。”
那边谭清涯的声音略显吃力,像是刚干完什么体力活。
“好……我马上到。”
等待的时间里,齐年又想找风有棠问点什么,但风有棠根本不想理他。
“别缠着我,有这功夫你不如留好遗嘱,你和那两个人做的孽己经成了气候,在地府也挂上名了,我不管这种因果清晰的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作孽是什么意思……不过,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个女人在缠着我?”
“对,她带着刚杀掉的两个小跟班,估计己经缠了你一周了。”
齐年浑身发冷,腿一软差点跪下。
风有棠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只对着不远处的虚空点了点头。
“他的死能还你人命债,但还不了你的清白,你不妨再等等,我有预感,你和他的事很快会有结果。”
齐年望了望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向,一股寒意从脊骨窜上,眼前一黑,随后被和他一起来的救护车拉回医院。
几分钟后,另一辆车停到路边。
谭清涯快步下车,走到风有棠面前。
“你没事就好,我给你转五十万,算是替琳琳向你道歉,以后见了爸,你别乱说话。”
风有棠只是盯着他,没回答。
谭清涯以为她嫌钱少,又说:“一百万,你保证不把琳琳撞你的事说出去,这一百万会马上转给你,你别太贪了!”
风有棠抬手,指着他的肩膀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身上背着东西,不沉吗?”
此刻,一个瘦巴巴的老男鬼,正踮着脚尖、有气无力地垂在谭清涯的肩上,一动不动。
以骸骨为躯,以怨气为食。
这一刻,她嗅到了“怨骨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