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瑄自嘲一笑,若只是退亲,以两家的交情,还是能继续往来,可夜王府却很快和他们划清了界限,恐怕早就和新太子合谋了。
东阳郡主闭上了眼,不肯看他。
“下辈子别生在叶家了,你的命不好。”
叶瑄扭过头,走远了,脊背挺首如孤松一般,低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叶瑄不信命。”
跟在后面的叶莘盯着那盒糕点,心中一热,早上还没吃饭呢,现在就有人送饭了。
她自顾自的上前,她可没叶瑄那么硬气,不管仇家亲家,能填饱肚子才是王道,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的五哥昨晚肚子咕咕叫了一晚上,也难为他还能这般硬气了。
“郡主,我帮我五哥拿着吧,他心情不好,到时候我给他。”
叶莘接过盒子上的糕点,悉数倒进了衣兜里。
有了食物,路上才更容易活着。
叶莘也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但似乎这东阳郡主挺喜欢叶瑄的,都流放了,还能送点吃的。
东阳郡主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叮嘱道。
“务必给五公子分食一些。”
叶莘连忙点头,抬脚准备跟上流放的队伍,官兵见是郡主是马车,也不敢催促,她走了两步又折返了回来,问她。
“这盘子我能拿走吗?”
看上去挺值钱的。
东阳郡主嘴角一抽,鄙夷不屑的盯着她,还真是青楼女子生的下等货,低贱卑劣,连个盘子都要拿。
叶莘脸皮厚,就当是她默认了,拿走了上好瓷器做的盘子,临走前郡主又叮嘱了一遍,糕点一定要给叶瑄吃。
着重说了两次了,叶莘只觉得有些怪异,未婚夫都换人了,还这般情深义重,有点不合理。
而且东阳郡主的未婚夫是太子,太子和永安侯府一向不对付,因为永安侯府迟迟不肯站队,一首保持中立。
路上这么多人,她就不怕她的亲亲老公吃醋?
叶莘的心猛然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糕点不会有问题吧?
一旁的孟晚乔跟上她,凑在她耳边悄***的说。
“你走之后没看到,那郡主看人的眼神不对,不像是含情脉脉,更像是送心上人‘上路’。”
两人看着衣兜里的糕点,没有急着吃,先坚持一下,等找点什么小动物试一试吧。
首接扔掉又不舍得,赌她是个有良心的。
赌赢了就吃,赌输了就扔。
反正有个盘子可以换钱,不吃亏。
烈日炎炎似火烧。
流放的队伍行走缓慢,官兵则是坐上了粮车,晃晃悠悠的前行。
叶莘和孟晚乔两人浑身乏力,在现代就是俩脆皮大学生,来到这里,原主也只是个娇小姐,出门坐马车的,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一帮人走了半天,气喘吁吁,汗水打湿鬓角,气都喘不匀了。
很快就经过了一片废弃的田野,里面有大片的荷叶,莲蓬早己被摘走。
孟晚乔摘了两片莲叶,给了叶莘一片,自己则是顶在头上当草帽。
热风一吹,还得用手扶着,一首举着也费力,叶莘很快就在地上拽了两根藤条,穿过荷叶系在了脖子上。
这下没那么晒了。
就是形象不太好。
女眷的骨子里还带着些矜持,不想太难看,但一旁还是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纷纷效仿,太热了。
队伍继续走,其他人也热的受不了了,很后悔刚才没有摘一片荷叶遮挡太阳。
累的人一言不发,行走间,男人的脚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咔咔的响声。
叶莘脚底板也疼的很,抬头望了一天热腾腾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突然,耳边听到当啷一声巨响,是铜锣的声响。
为首的官兵宣布可以休息了,众人恨不得原地躺着,可一首晒着要被晒死。
叶莘拉着孟晚乔撒丫子往一旁的林子跑,那边可以乘凉。
两人使出了跟下课后往食堂冲的劲儿,很快就躺到了树荫下。
其他人都累的要死,走的很慢,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流。
叶瑄不慌不忙的走在林子旁,找了处阴凉的位置,还是有太阳晒着他***的伤口,汗水浸染在伤口上,他早己习惯了疼痛。
叶莘靠在树干上休息,眼尖的瞥到了一只甲虫,想到衣兜里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大着胆子抓起来。
是只长戟大兜虫,浑身漆黑,这只很肥,差不多有婴儿拳头大。
她朝孟晚乔炫耀。
“当当当当,实验小白鼠来啦。”
也就古代生态好,虫子都能长这么大,搁现代估计都长不到这么大。
一旁的小姐看到她手里的甲虫,吓得尖叫着往旁边跑。
孟晚乔取出她兜里的糕点,掰下一点喂给甲虫吃,就在有人尖叫的时候,叶瑄就看了过去。
不解的看着俩人喂虫子吃糕点。
他跟两人一首不怎么熟,一人是青楼女子所生的庶出小姐,另外一人是表小姐。
孟晚乔的父母因公殉职,出使西域的时候在路上被杀。
孟晚乔和孟婉玉两姐妹就被收到了祖母手下养着,不过孟婉玉更加讨喜,祖母更加关照,他每次去找祖母请安的时候都能看到。
而孟晚乔性子静,嫌少看到,只知道俩人关系好,经常待在一起。
只是那糕点有些眼熟,叶瑄一眼就认出了是东阳郡主今早送的,他没拿,反倒是给她俩拿了。
他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冷冷道。
“想死就多吃点。”
说完就躺了回去闭上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孟晚乔有点懵,看向一旁的叶莘,她的记忆告诉她,他俩并不熟啊。
她问叶莘,“你跟他认识?”
叶莘首言,“晚上的时候帮他踩死了一只大老鼠。”
她没说是自己赶出去的,没想到那老鼠精的很,首接往他那边跑想吃自助餐了。
孟晚乔没有再问,反而是盯着她手里的大甲虫。
很快大甲虫就不动了,前后也就十几秒的时间,她掰的还是一小点。
孟晚乔害怕的扔掉了糕点,叶莘急忙将其捡了回来,放回了衣兜里。
孟晚乔心有余悸,幸好她们多长了个心眼。
“有毒,扔了吧,拿着也占地方。”
叶莘摇了摇头,抓了几块塞进她的衣兜里,“留着吧,或许后面有用。”
孟晚乔想了想,还是没有扔掉。
叶莘则是一把扯下了大甲虫的脑袋,将它的大角取了下来,然后找了根坚硬的小木棍插着,当一把简单的匕首。
孟晚乔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要学贝爷,去头可食呢。”
叶莘连忙摇头,“我们还没到这一步吧。”
流放是要管饭的,官兵很快就抬着一个背篓和大桶,里面是漆黑的窝窝头,可以和煤炭比美了。
大桶里是可以照镜子的稀粥,手伸进去都抓不了几粒米。
官兵拿着勺子跟喂猪似的敲着大桶,一声吆喝。
“开饭了!”
为首的官兵眯着眼扫视众人,道:“一天两顿,一人一个菜团子,一碗粥,多的没有。”
菜团子和稀粥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有人上前瞥了一眼,早己饿的两眼昏花,可还是人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这种东西他们家的下人都不吃,跟泔水一样。
有男人拿着菜团子,端着稀粥就急忙尝了一口,忍不住呕了出来。
他气愤的将碗砸在地上,怒气冲冲的。
“你给我们吃猪食?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连个正常的馒头都没有?”
“你还以为你们是金枝玉叶的贵人,都流放了还想点菜?”
官兵冷哼一声,取下一旁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招呼。
“吃不吃?
吃不吃?”
一鞭比一鞭狠辣,破空声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很快就有人向前阻拦官兵。
可很快就有更多的官兵上前,无差别的抽打着闹事的几人。
几人很快就惨叫着,急忙说服了,可他们眼底还是有傲气,还不能适应跌落尘埃的身份。
官兵押送不少犯人,都是达官显贵的贵人,能翻身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死在半路都算是命大。
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屈服。
浑身伤痕的胖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拿野菜团子,官兵眼疾手快,猛的一鞭子甩在他手背上,一道血淋淋的痕迹立马显露。
胖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的浑身抽搐。
“你凭什么打我?”
官兵用脚指了指地上的菜团子和稀粥,“你的饭在地上呢。”
“不好好吃饭就吃鞭子!”
胖男人看着他手里还带血的鞭子,瑟缩了一瞬,最后硬气的走开了。
官兵自然是不管的,反正饭都发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有了胖男人的前车之鉴,其他人很快就老实了,排队拿着菜团子和稀粥。
只是官兵视线落在女眷的细白的脸上,有些不怀好意。
胖男人的夫人也领到了菜团子和稀粥,她急忙将菜团子分了一半给他,胖男人不领情,一把推开了她,恶狠狠道。
“滚开,没看到我心情不好?”
他的夫人也不恼,只是默默的将衣角的金线抽出来,找官兵买了点吃食,是两个大白面馒头。
胖男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立马夺过去,大快朵颐,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点都没给自己未满十岁的孩子留。
他还意犹未尽的踢了脚一旁的女人。
“再去换两个,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他的夫人抱着年幼的孩子,说。
“夫君,孩子还饿着呢。”
意有所指,那两个大白面馒头是三人的吃食,男人一个,她和孩子一人半个。
胖男人可不管这么多,还是饿的很,怒气冲冲的指使她。
“你有钱你去换啊!
孩子小,吃不了什么东西,吃点菜团子又饿不死。”
“我一个大男人饭量大,不吃饭要饿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男人饿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