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地一声，彻底断了。
“投给我，”秦屿的声音低得像蛊惑，又像挑衅，“还是……投给我？”
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周围所有的惊呼、抽气、窃窃私语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这张近在咫尺、冷静得可恨的脸，还有自己胸腔里那头快要撞破肋骨逃出去的疯兽。
怎么投？
投他妈个头！
江燃猛地抬手，不是投票，也不是回应那该死的选择，而是狠狠一把揪住了秦屿一丝不苟的校服领口！
布料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投你大爷！”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嘶哑破裂，眼睛里烧着骇人的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碎再迸出来：“秦屿！
***耍我？！”
这一下变故太快，全班瞬间死寂，所有看热闹的表情都僵在脸上，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声音。
被猛地揪住领口，秦屿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晃了一下，但他脚下站得极稳，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反而像是……终于等到了预期的反应。
他任由江燃揪着，甚至没有试图挣脱，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攥紧在自己领口上的、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然后缓缓抬眼，迎上江燃暴怒的视线。
“耍你？”
他重复，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情书是你抢的，是你撕的，也是你……念出来的。”
他刻意放缓了“念出来”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燃依旧爆红的耳根。
“我只是问你，”秦屿的声音压低，只有揪着他的江燃能听清，“怎么投。”
“你问我？！”
江燃气得手都在抖，揪着领口又把人往前拽了半分，两人鼻尖几乎要撞上，呼吸交错，都是烫的，“你写这玩意儿恶心我，还问我怎么投？！
秦屿，***是不是有病！”
“有病”两个字吼出来，带着滚烫的、不加掩饰的愤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慌乱。
“恶心？”
秦屿捕捉到这个词，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忽然抬起手，不是去掰江燃的手，而是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江燃紧攥着的那张红色信纸。
“你觉得恶心，”他问，声音轻得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锐利的穿透力，“刚才念的时候，结巴什么？”
江燃的呼吸猛地一窒。
结巴？
他刚才……结巴了？
好像是的。
念到“亲爱的”，念到“注意你很久”，念到“很帅”的时候，他的声音是抖的，是磕绊的，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似的艰难。
为什么？
不是因为恶心。
是因为……一种更可怕的、他不敢深想的原因。
秦屿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愤怒的外壳，首刺内里最混乱的核心。
他被看得无所遁形，揪着对方领口的手竟下意识松了一丝力道。
“松开。”
秦屿说，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江燃没动，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龇着獠牙却不知该扑向何方的困兽。
秦屿等了两秒，见他没有反应，自己抬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缓慢却坚定地掰开了江燃攥在他领口的手。
冰凉的指尖碰到江燃滚烫的手背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领口被松开，留下凌乱的褶皱。
秦屿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动作优雅从容，与江燃的暴怒失控形成鲜明对比。
全班依旧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看着这场无声的角力。
整理好领口，秦屿的目光再次落回江燃脸上，落在他手里那团被捏得不成样子的信纸上。
“票，”他重申，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你还没投。”
江燃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冷静得近乎漠然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怒火交织着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撕裂。
他猛地将手里皱巴巴的信纸狠狠摔在秦屿身上！
红色的纸张飘落在地。
“投个屁！”
江燃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你赢了！
行了吧？！
校草***拿去！
老子不跟你玩这种恶心的游戏！”
吼完，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开挡路的椅子，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后门。
椅子倒地的巨响在寂静中回荡。
秦屿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那团刺眼的红色。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几秒后，他缓缓弯腰，捡起了那封信。
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意味，将皱褶一点点抚平。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全班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同学们，推了推眼镜。
“上课了。”
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摊开课本。
脊背挺首，一如既往。
只是无人看见，课桌下，他握着那封抚平的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