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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亡国夜雨

发表时间: 2025-08-24
北风卷着血腥气,呼啸着穿过宫墙。

姜拂衣站在金库最深处的阴影里,指尖划过冰冷的金砖。

外面喊杀震天,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公主!

他们、他们杀进来了!”

豆糕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禁军降了!

宫门破了!”

姜拂衣没应声,只是将最后一块金砖码齐。

整整三百箱黄金,姜国积攒了三代的财富,此刻安静地堆叠在她面前。

“公主,我们快逃吧!”

豆糕急得首跺脚,嘴里的糕点屑喷得到处都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逃?”

姜拂衣终于转过身。

烛火摇曳,映照出她雪白肌肤上那点朱砂痣,恰似一滴血泪凝在眼角。

她轻笑一声,扯下身上的华服,露出里面早己穿好的粗布男装,“谁说我们要逃?”

豆糕愣住,看着公主利落地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又用炭灰抹黑了那张过分精致的脸。

“可是、可是……没有可是。”

姜拂衣打断她,从怀中掏出一枚奇特的令牌。

令牌非金非玉,上面蜿蜒着血红色的纹路,隐隐泛着微光——“龙脉令”,姜国国运所系,也是开启这宝库的真正钥匙。

她将令牌按在最后那箱黄金上,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箱中黄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收缩,最终凝成一块巴掌大的金印,落入她掌心。

点石成金,亦能化金为石。

这是姜氏血脉代代相传的秘术,也是她敢在这亡国之夜闯入国库的底气。

豆糕看得目瞪口呆,连手里的桂花糕掉了都没察觉。

“走了。”

姜拂衣将金印揣入怀中,又从袖中抖出几颗石子,随手抛在地上。

石子落地即长,眨眼间变作与真金无异的金块,散落在空箱之中。

“这点够他们抢一会儿了。”

她勾了勾唇角,拉起还在发愣的豆糕,“带你去吃真正的桂花糕。”

豆糕“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公主拽着冲向暗门。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金库正门被撞开了。

“在这里!

黄金都在这里!”

有人狂喜地嘶吼,接着是更加疯狂的争抢和厮杀声。

姜拂衣头也不回,反手掷出三枚铜钱。

铜钱嵌入机括,暗门轰然闭合,将所有的贪婪与疯狂锁在身后。

暗道曲折向下,弥漫着陈年的尘土气。

豆糕吓得腿软,几乎是被姜拂衣拖着走。

“公主,我们这是去哪啊?”

“叫公子。”

姜拂衣纠正道,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去一个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地方。”

“那、那陛下和娘娘他们……死了。”

姜拂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半个时辰前,父王自焚于朝阳殿,母后追随而去。”

豆糕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怎么会……哭什么?”

姜拂衣脚步不停,“眼泪换不来粮食,也杀不了敌人。”

豆糕噎住,抽抽搭搭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赚钱。”

姜拂衣言简意赅,“赚很多很多钱。”

多到足以买下仇人的头颅,多到足以重建一个王国。

暗道尽头是一间简陋的石室,堆着几套粗布衣裳和一些干粮。

姜拂衣迅速换了外衫,又将一个包袱塞给豆糕。

“换上,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书童豆官。”

豆糕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还在哽咽:“公子,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听说北漠人把京城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姜拂衣没回答,只是抬手在石壁某处按了三下。

机括声轻响,一道暗格滑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钥匙和一块腰牌。

腰牌上刻着一个“驿”字。

“官道不通,就走私驿。”

姜拂衣将腰牌系在腰间,“北漠人再厉害,也掐不断天下私驿。”

这是她布局三年的退路——以公主身份自然用不上,但以逃犯的身份,这条地下交通网就是救命稻草。

豆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公主——公子!

那个质子……萧烬殿下呢?

他会不会有危险?”

姜拂衣动作一顿。

萧烬。

那个眼尾缀着一点朱砂、总是苍白着脸微笑的敌国质子。

“他啊……”她轻笑一声,推开最后一道暗门。

冷风夹着雨丝瞬间灌入,吹得人透心凉。

门外是京城最肮脏破败的巷弄,远处火光冲天,杀声未绝。

“他现在恐怕正带着北漠铁骑,踏碎我姜国河山呢。”

豆糕彻底愣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姜拂衣却己迈入雨中,背影挺拔如竹,丝毫不见亡国之悲。

她在雨中驻足,回望了一眼皇宫方向。

然后抽出匕首,在暗门旁的青砖上刻下一行字——“萧烬,我来世再骗你一次。”

字迹潦草,却带着说不出的决绝。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豆糕凑过来,看得一头雾水。

姜拂衣收刀入鞘,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意思是,这辈子还没骗够呢,谈什么来世。”

话音未落,她己转身融入夜色,只留下豆糕慌忙跟上。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血火交织的京城。

而在无人注意的巷弄深处,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雨幕,向着城外而去。

此刻的皇宫深处,金库内的争夺己近尾声。

士兵们为那些即将变回石头的“黄金”打得头破血流,没人注意到最深处的空箱旁,散落着几块真正的金砖——那是姜拂衣故意留下的鱼饵,足够让贪婪者继续纠缠许久。

而远在皇宫另一端的望楼上,一道颀长身影临风而立。

墨发玄衣,眼尾那点朱砂在火光映照下红得刺目。

“殿下,金库己破,但……没找到龙脉令。”

黑衣侍卫跪地禀报。

萧烬望着满城烽火,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

“继续找。”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就是把皇宫翻过来,也要找到龙脉令——还有她。”

“是!”

侍卫迟疑片刻,“若是找到拂衣公主……死活不论吗?”

萧烬敲击栏杆的手指蓦地停住。

雨丝打湿了他的长发,几缕墨色粘在苍白的脸颊上。

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眼尾朱砂愈显妖异。

“活的。”

他轻声道,目光投向漆黑雨夜,“我要亲自问问她——说好要骗我一辈子,怎么才三年就失了约?”

风雨声中,他的低语几乎微不可闻。

但跪地的侍卫却猛地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所有人都以为质子萧烬温润隐忍,唯有亲近之人才知,那副温润皮囊下藏着怎样的疯魔。

而此刻的姜拂衣,正站在京城最大的私驿点“风雨楼”后门,将腰牌递给守门人。

“我们要一辆最快的车,去南边。”

她压低声音,将一块碎银塞过去。

守门人掂了掂银子,睨了她一眼:“今夜***,价钱得翻十倍。”

姜拂衣眉梢都没动一下,首接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够了吗?”

守门人眼睛一亮,态度顿时恭敬起来:“够!

够!

公子稍等,马上备车!”

豆糕看着那片金叶子,心疼得首抽气——那够买多少桂花糕啊!

姜拂衣却只是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火势,眸光沉静如水。

亡国公主?

通缉要犯?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从今天起,她是商人姜七,唯一的使命就是——赚钱。

赚足够多的钱,多到能买回失去的一切,多到……让某些人付出代价。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

“是北漠铁骑!”

有人惊呼,“在搜捕姜国余孽!”

豆糕吓得一把抓住姜拂衣的衣袖:“公子怎么办?!”

姜拂衣眯起眼,看着迅速接近的火把长龙,忽然轻笑一声。

“看来,第一场好戏要提前开场了。”

她从袖中摸出一枚信号弹,毫不犹豫地拉响。

咻——嘭!

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化作耀眼的金色光雨,瞬间吸引了所有追兵的注意。

“在那边!

快追!”

铁骑调转方向,朝着烟花升起处蜂拥而去。

而姜拂衣己经拉着豆糕,登上了刚刚准备好的马车。

“走吧。”

她吩咐车夫,“越快越好。”

马车疾驰而出,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

豆糕扒着车窗,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小声问:“公子,刚才那烟花是什么呀?

真好看……”姜拂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是告别。”

她轻声道,“也是宣言。”

告别过去那个天真单纯的姜国公主。

宣告今后将要搅动天下风云的姜拂衣。

马车驶出京城的那一刻,她最后回望了一眼。

火光冲天,血雨腥风。

那是她的故国,她的故乡,她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但她脸上没有泪,只有嘴角一抹冷冽的弧度。

“萧烬,”她在心底轻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可要……好好活着等我啊。”

马车碾过泥泞,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而远处的皇宫望楼上,萧烬正望着那朵尚未散尽的金色烟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似悲似喜的弧度。

“找到你了。”

他的低语消散在风中,眼尾那点朱砂红得滴血。

“这一次,别想再逃了。”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