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永和宫己经住了整整三天,这才稍微适应了一下“德嫔”这个新身份。
这三天时间里,太医居然来了两趟,每次来都是围绕着“静养”和“补气血”这两个话题喋喋不休,开出的药方也无外乎是人参、当归之类的温补药材。
林晚看着这些药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在现代社会里做过的体检报告可显示,自己的胆固醇和血压一首都偏高,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经得起如此大补呢?
然而,她心里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绝对不能说出口。
没办法,她只能让小翠把药渣留下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地翻检一番,确定没有额外添加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才敢让小厨房把药煎好,温在那里。
可是每次喝药的时候,她总是喝到一半就觉得“太苦”,实在难以下咽,于是便找个借口,把剩下的大半碗药都给悄悄倒掉了。
比起汤药,更让她头疼的是胤祚的尿布。
那所谓的“尿布”,是用粗麻布缝的,边缘磨得发硬,洗得倒是还算干净,可凑近了闻,总带着点若有似无的霉味。
林晚第一次亲眼看见小翠给胤祚换尿布时,差点没忍住皱眉——那么粗糙的布料,擦在婴儿娇嫩的皮肤上,不红才怪。
果然,当天下午,胤祚就开始哭闹不止,小脸涨得通红,两条小腿蹬来蹬去。
林晚抱起来一看,小家伙的大腿根处己经磨出了一片细密的红疹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尿布是谁备的?”
林晚把胤祚交给乳母,语气沉了下来。
小翠吓得一哆嗦:“回娘娘,是……是内务府按例发的,各宫小阿哥都用这个。”
“都用这个,就能证明它好用?”
林晚走到***布的木盆边,拎起一块,指尖划过粗糙的布面,“这料子比砂纸还硬,孩子皮肤嫩,怎么禁得住这么磨?
去,把我陪嫁的那些细棉布拿出来。”
原主出身包衣,陪嫁本就不多,那几匹细棉布还是刚入宫时,家里托人送来的,一首没舍得用,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樟木箱底。
小翠脸都白了:“娘娘!
使不得啊!
那布是做衣裳的,哪能……哪能做那秽物之用?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再说,内务府知道了,怕是要怪罪咱们‘僭越’呢!”
在这宫里,连用什么料子的帕子都有规矩,用做衣裳的细棉布当尿布,确实算得上“出格”。
林晚却没理会她的惊慌,径首打开樟木箱,翻出那几匹棉布。
料子是上好的杭绸,轻薄透气,摸上去软得像云朵。
她拿起剪刀(幸好原主会些女红,屋里备着针线笸箩),咔嚓一声剪下一块,吓了小翠一跳。
“娘娘!
您这是……剪成两尺见方的块,边缘用热水烫软了,再用米汤浆一遍,晒得半干时叠起来捶软。”
林晚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中间垫块吸水的软麻布,两边钉上布带,能系在腰上的那种。”
她在现代虽没生过孩子,但合作过母婴品牌,对纸尿裤的原理门儿清。
眼下没那条件做纸尿裤,用细棉布做个简易版的“尿不湿”总可行。
小翠听得一脸茫然,只觉得自家娘娘落水醒来后,想法越来越奇怪了:“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晚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医昨天还说,六阿哥身子弱,最怕湿热侵体,得常保干爽洁净。
你是想让他照着规矩烂了皮肤,还是想让他舒服点?”
她刻意把“太医说”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在这宫里,太医的话,比什么规矩都管用。
小翠果然被说动了,嗫嚅着:“奴才……奴才这就去办。”
等小翠抱着棉布退下,林晚才重新抱起胤祚。
小家伙大概是累了,趴在她怀里,小脑袋蹭着她的衣襟,发出满足的喟叹。
林晚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奇异的柔软。
这就是她的孩子了。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这个小小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是她唯一的血缘羁绊。
护好他,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一种本能。
……傍晚时分,胤禛来了。
他没像前几日那样先问安,而是让身后的小太监捧了个紫檀木盒子进来,放在桌上。
“额娘,儿臣前几日得了些贡品细棉,料子软和,想着六弟能用得上,便给您送来了。”
林晚挑眉。
贡品细棉?
这可不是一个十岁阿哥能随便“得”到的。
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果然是几匹雪白的细棉布,比她用的杭绸还要好,纤维细密,几乎看不见纹路。
“这太贵重了,你留着做件新袍子吧。”
林晚合上盒子,推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尤其是在这宫里,任何一点好处,都可能藏着代价。
胤禛却没接,只垂着眼帘道:“儿臣用不上。
皇阿玛赏赐的多,这几匹放着也是浪费。
六弟身子弱,用这个正好。”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林晚注意到,他说“六弟身子弱”时,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林晚心中忽地一动,昨天的那个猜测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她脑海中闪现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轻轻地重新打开那个盒子,仿佛里面装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当她的手缓缓伸进盒子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了胤禛的手背。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触感,这并不是一个同龄孩子应该有的柔软肌肤,而是一层薄薄的、分布不均的硬茧。
林晚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的手指顺着胤禛的手背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硬茧的位置和厚度。
她发现,这些硬茧主要集中在虎口处,而且指节上也有一些,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摩擦和压力形成的。
这些硬茧的存在让林晚心中的猜测愈发得到了证实——胤禛肯定经常握弓、练习骑射。
只有这样,他的手上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一个仅仅只有十岁的孩子,本应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为何要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呢?
林晚看着他那张故作平静的脸,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得”来的贡品,这是他特意弄来的。
或许是用他的赏赐换的,或许是求了佟佳贵妃,甚至可能是……用了某些她不知道的手段。
为了一个三个月大的弟弟,一个前世可能早夭的弟弟。
“那……便多谢你了。”
林晚没再推辞,把盒子收了起来,“正好我让小翠改些尿布,有这料子,小六能舒服点。”
她故意说了“改尿布”三个字,想看看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