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但那双眼睛……曾经清澈明亮、带着一丝骄纵和爱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极地的冰川彻底冻结、淬炼过。
所有的痛苦、脆弱、不甘、爱恋……全都被那场记忆的洪流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和一种淬了剧毒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锐利的疼痛传来,却奇异地让她混乱暴走的思绪沉淀下来,凝聚成一点冰冷刺骨的核心。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她毫无血色的唇瓣间逸出。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毁灭欲。
她撑着桌面,有些摇晃地站起身。
高跟鞋踩过地毯上洇开的酒渍,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那片流光溢彩、繁华鼎盛的帝都。
万家灯火在她冰冷的瞳孔里跳跃,映不出丝毫暖意。
“陆川……阮娇娇……”她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钢铁摩擦般的决绝和刺骨的寒意,仿佛从地狱深渊传来,“这次……轮到我来碾碎你们了。”
她拿出另一部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精准地找到一个备注为“池氏集团-李特助”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通。
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传来:“大小姐?
这么晚了,有什么吩咐?”
池夏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李特助,通知所有技术部门和项目负责人,立刻停止向陆氏集团提供的所有技术支持服务。
包括‘康泰宁’核心参数调试、‘愈心’三期临床试验数据共享、以及我们为陆氏医药产业园定制的全套自动化解决方案。
立刻执行,不需要任何解释。”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饶是李特助见惯风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足以引爆帝都商界地震的命令震得头皮发麻。
“大小姐!
这……这牵涉太大了!
好几个项目都处在关键阶段,突然中止,合同违约金是天文数字!
而且陆氏那边……违约金?”
池夏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笑意,“池家付得起。
至于陆氏那边……”她的声音陡然下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让他们等着我的律师函。
执行命令,现在。
有任何阻力,首接汇报给我父亲,就说是我以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下的死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李特助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即是斩钉截铁的回应:“是!
大小姐!
我立刻去办!”
电话挂断。
池夏依旧站在落地窗前,像一柄刚刚出鞘、亟待饮血的利剑。
窗玻璃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苍白,冰冷,眼底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幽暗火焰。
她抬手,用指尖抹去眼角一丝不知何时溢出的冰冷湿意。
订婚纪念日?
多么可笑。
这仅仅是个开始。
***池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池氏集团的核心董事和高管。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桌主位旁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池夏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尽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而冷硬的下颌线。
明艳的五官此刻不带一丝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站在那里,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着眼,指尖缓慢地、一下下地叩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如同死神逼近的倒计时。
“砰!”
会议室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陆川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闯了进来。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敞着,领带扯得有些歪斜,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略显凌乱。
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阴云,眼神锐利如刀,首首刺向主位旁的池夏,毫不掩饰其中的暴怒和难以置信。
“池夏!”
他几步冲到池夏面前,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立刻给我停止你那些愚蠢的命令!
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撤走技术支持,陆氏损失有多大?!
好几个核心项目都要瘫痪了!
马上恢复!”
他的咆哮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池夏还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未婚妻。
池夏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冰封般的眸子对上陆川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平静无波,却让陆川心头莫名地一悸。
那眼神……太陌生了。
没有爱慕,没有委屈,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冷和……漠然。
“损失?”
池夏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压抑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陆氏损失多少,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