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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7

第一章雨水如泼。灰暗的天幕被撕裂,

浑浊的水流无情地冲刷着埃利奥特庄园雕琢精美的玫瑰窗棂,

将彩色玻璃晕染成模糊、哭泣的色块。维拉·埃利奥特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窗影中,一半是造物主的恩赐——流畅的下颌,挺翘的鼻尖,

紫罗兰色的眼眸;另一半,

则是父亲西奥多·埃利奥特早年贪婪的罪证——一片从颧骨蔓延至耳根的暗红疤痕,

狰狞扭曲,如同地狱火痕,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这是刻入骨髓的诅咒,

宣告着冰冷的倒计时:维拉·埃利奥特,活不过十八岁。沉水香的清冷驱不散金属般的孤寂。

楼下觥筹交错的谈笑,是父亲财富吸引来的“朋友”。他们的恭维甜腻,

目光却如冰冷的蛇信,在她伤疤边缘逡巡、躲闪。维拉知道,在那镀金假面下,

自己是埃利奥特金山旁一堆碍眼又可资利用的灰烬。“小姐。”管家哈罗德无声滑入,

银托盘上托着一盅琥珀色药汁,苦涩的草木气弥漫,“老爷特意寻来的‘霜息草’,

嘱咐您趁热用。”声音温和,目光却习惯性地垂落在地毯繁复的花纹上,永不逾越。

“放着吧,哈罗德。”维拉声音无波,目光锁在窗外暴雨蹂躏的世界。哈罗德如影退去,

门合拢,隔绝喧嚣。只剩雨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滴答,滴答,为她所剩无几的生命读秒。

镜中倒影无声嘲弄:这黄金囚笼,这世人避之不及的烙印,便是她的全部。几日后,

阳光吝啬。维拉裹着深灰斗篷,宽大兜帽几乎掩去整张脸,只余紧抿的唇线。

哈罗德沉默跟随一步之遥,如移动屏障。目的地是圣蒂兰斯中央广场——天赋与诅咒的秀场。

广场上,阳光熔金。孩童指尖跳跃温顺蓝焰,引来赞叹;少女足尖轻点喷泉边沿,如羽飘飞。

空气中充斥着魔力嗡鸣与无形的等级。

父母善行化作子女千奇百怪的天赋;恶行则成洗刷不去的诅咒标记。骚动忽起。

人群如受惊鱼群散开一圈。圈中心,拾荒老妇跌坐在地,破旧手推车倾覆,零碎家当散落。

油头粉面、衣着光鲜的青年叉腰怒骂:“老不死的!眼瞎?知道这身‘云纹缎’值多少?

你捡一辈子破烂也赔不起!晦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妇惊恐的脸上。周围是窃语,

是冷漠,是隐秘的优越。熟悉的麻木涌上维拉喉咙,她下意识后退,欲唤哈罗德。

一道身影却闯入那恶意圆圈。一个少年。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普通深色长裤,

无任何彰显家世或能力的徽记。

他太“干净”——一种灵魂未被天赋或诅咒浸染的、近乎透明的“空白”。在圣蒂兰斯,

“空白”即“无用”。他未理会暴跳青年,径直走到老妇身边,蹲下。动作甚至笨拙,

只是沉默专注地收拾散落瓶罐,一一放回吱呀作响的破推车。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挺直。

“喂!聋子?!”油头青年抬脚欲踹推车。少年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寒冰,直刺对方。

无言语,唯不容侵犯的冷硬。油头青年竟被钉住,抬起的脚僵在半空。少年收回目光,

扶起推车,伸手小心翼翼搀起浑身颤抖的老妇。动作生疏,却有笨拙温柔。

老妇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他手臂,指节泛白,浑浊眼中蓄满泪水。油头青年悻悻骂咧离去。

少年这才低声询问:“您还好吗?家在哪儿?”他扶着老妇,推着破车,

缓步走向广场边缘陋巷。“空白”背影在闪耀天赋者中格格不入,却又异常挺拔。

维拉伫立原地,兜帽阴影里,目光追随背影。他搀扶时,衣袖滑落,

露出手腕内侧一片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浅褐印记——父母微小过失的残留。

一个彻底的“空白”……和她一样,皆是异类。只是她的异类,源于极致的诅咒。

一丝奇异暖流,如微弱火星,猝不及防烫了一下她冰封心湖。隔着兜帽布料,

指尖轻触左颊那片狰狞皮肤。灼热的烙印,似乎……微微悸动。她猛地缩手,指尖冰凉。

“小姐?”哈罗德询问。“走吧。”声音平静无波,转身。唯有她知,那火星,未熄。

第二章埃利奥特温室花房是另一世界。剔透玻璃穹顶将稀薄冬日阳光转化为暖意,

空气湿润馥郁,泥土、绿叶与千百种名贵芬芳交织。潺潺人工溪流在鹅卵石间低语。

这是父亲西奥多打造的“无菌乐园”,华美牢笼,圈养他这个背负诅咒的女儿。

维拉蜷在白色藤编摇椅,厚重植物图谱摊于膝上。

指尖描摹一株极北酷寒岩缝中的星绒草插图——细小蓝花,如冻土倔强星芒。

文字描述其顽强生命力与稀有药用价值。阳光暖融包裹,却触不到心底冰原。

帮助如己般被诅咒、被遗弃者……这念头如星绒草种子,在绝望冻土下悄然萌发。

花房厚重门被无声推开一缝。维拉以为是哈罗德,未抬头。直到脚步声,带着轻微沙沙声,

停在几步外。她抬眼。心脏如被冰冷之手攥紧。是他。广场上那“空白”少年。

他穿着浆洗硬挺的深蓝侍者外套,尺寸略大,衬得身形清瘦。手捧盛放白色蝴蝶兰,

花瓣洁白无瑕,阳光下近乎透明。阳光勾勒干净轮廓。目光平静落在她脸上——无敬畏,

无谄媚,无恐惧,无厌恶,无怜悯!那是纯粹的、坦然的平静,如观察一株奇特植物,

将她完整容貌,包括左颊那片狰狞地狱烙印,尽收眼底。时间凝固。唯溪水低语。

维拉握书页的手指猛收紧,指节泛白。被注视的伤疤骤然滚烫,灼烧神经。

羞耻、愤怒与被彻底“看见”的战栗混合汹涌。“谁准你进来?”声音如淬冰玻璃碎片,

尖锐划破凝滞,“出去!”他未动。深潭般的眼依旧看她,甚至微偏头,似在确认。

然后平静开口,声音清朗平稳:“管家哈罗德先生命我送‘素雪’蝴蝶兰至花房。他说,

您喜欢。”他向前两步,将那盆洁白无尘的花轻放于她身旁白色小圆几上,动作沉稳。

放好花盆,后退一步,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脸,未停留,微颔首:“打扰了。”利落转身,

推门而出,身影消失在门外光亮中。门合拢。

花房只剩她、那盆白得刺眼的蝴蝶兰、摊开的星绒草图谱。温暖、芬芳、潺潺水声依旧,

维拉却感刺骨寒冷。他怎能那样看?什么情绪都没有!那片伤疤在他注视下疯狂灼烧跳动。

她猛抬手,指甲狠狠掐进左颊凹凸皮肤,尖锐痛楚奇异压下翻涌情绪。她死死盯着“素雪”,

无瑕姿态充满无声嘲讽。“维拉·埃利奥特,”她对寂静低语,声音发颤,

“你究竟在期待什么?”期待惊恐?虚伪同情?荒谬。她抓起图谱狠狠砸向软垫,

书页停在星绒草插图。那细小蓝色星芒,倔强亮着。她闭眼,深吸气。再睁眼,

眼底冰封更甚。起身,指尖拂过冰冷花瓣。脆弱之物,再美,亦无意义。

第三章圣蒂兰斯警署训练场。尘土、汗水和皮革气味混合灼热空气。

呼喝、击打、肉体碰撞闷响是主旋律。天赋者的熔炉。力量澎湃如蛮牛的罗格,

皮肤下岩石光泽流动;指尖跳跃电弧的瘦高个卡尔文……每一次攻击皆带超越常理爆发力。

场地边缘,伊恩独自重复基础格斗动作。直拳,勾拳,侧踢,扫腿……动作标准如教科书,

却缺天赋赋予的爆炸力量。汗水浸透深灰背心,紧贴起伏胸膛与紧绷肩背。黑发濡湿贴额角。

每一次动作伴随沉重喘息,纯粹意志驱动肉体。“嘿!看那‘白板’!”罗格刚完成重拳,

擦汗,肘捅卡尔文,声不大不小,“还在磨娘们唧唧的花架子?练再好看,挡老子一拳?嗤!

”卡尔文嗤笑:“省省,罗格。上头说了,‘空白者’有‘平等’就业权!

老太太找猫、醉汉闹事,总得有人管,对吧?这活儿,正适合他‘耐心细致’的废物!

”话语淬毒。周围哄笑与“废物”、“浪费资源”嘀咕低起。伊恩动作无丝毫停顿。

汗水滴落尘土。又一记凌厉侧踢,沙袋沉闷晃荡。眼神专注如磐石,深潭眼底无愤怒委屈,

唯不容撼动的坚持。汗水滑过紧绷颈侧。尖锐警报撕裂喧嚣!“一级警报!城西旧港区!

‘血鲨’挟持人质!所有警员紧急***!”哄笑骤停。罗格等人脸色剧变。

“血鲨”——凶残佣兵团伙,个个强悍天赋!训练场瞬间炸锅!预备警员冲向装备室,

咒骂、金属碰撞、枪栓拉动响成一片。紧张危险弥漫。伊恩动作停住。抹汗,

目光如鹰投警署大楼。下一秒,毫不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冲装备室。深蓝警服在混乱人群中,

如无声旗帜。与此同时,圣蒂兰斯公共图书馆古老橡木书架深处,弥漫尘埃与纸张陈旧气。

阳光透高窗,在磨光木地板投斜斜光柱。维拉裹斗篷,几融阴影,

指尖流连厚重、书脊烫金磨损的《北境珍稀本草图鉴》。星绒草条目被反复翻阅,

她寻找任何缓解诅咒或疗顽疾记载,此成绝望中浮木。她取书,走向偏僻靠窗座位。刚坐下,

便看见他。伊恩。坐斜对面桌旁。面前摊开非植物图鉴,

是厚重《圣蒂兰斯刑法典》与卷边旧城区治安档案。他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笔尖在笔记本快速移动,偶停思索。阳光勾勒专注侧脸。维拉心跳漏一拍。兜帽下目光,

首次如此近、仔细打量他。广场平静,花房坦然,皆化此沉浸案牍专注。

手腕内侧那片淡得几乎不见的印记,阳光下更显模糊。他察觉视线,抬头。

目光与兜帽下维拉相遇。无惊讶,唯询问。维拉深吸气,压下莫名紧张。压低声音,

带一丝未察探究:“那天……广场上,你为何不怕?”指油头青年可能的报复。伊恩放笔,

看她。眼神依旧平静,答案却简单直接,带理所当然力量:“她需要帮助。

这不需要‘能力’。”他顿,目光落她手中厚重图鉴,封皮烫金植物图案依稀可见,

“你……研究植物?”维拉心猛跳。犹豫。手指无意识收紧。几秒沉默,如一世纪长。

图书馆寂静包裹他们。终于,她似下决心,缓缓抬手,指尖极慢地,

将遮左脸的宽大兜帽边缘,向后拨开一点点。仅一点点。

但足以让那片狰狞、如地狱烙印的暗红疤痕,暴露于高窗斜射而入的刺眼阳光下。

图书馆幽静光线,将凹凸不平皮肤映照更清晰、更可怖。她未看伊恩表情,目光低垂,

落书页星绒草细小蓝花插图,声音很轻,带不易察觉颤抖:“因它……能在绝境生长。

如我……被诅咒,但也许……还有一点……希望?”首次,向几乎陌生之人,隐晦袒露挣扎。

空气如凝固。伊恩未立刻回答。目光坦然、无避讳地落那片暴露阳光下的伤疤。无惊骇,

无厌恶,无怜悯。是纯粹观察,带近乎研究罕见地质现象的专注。然后,

视线移回维拉低垂的眼,那双紫罗兰色眸深处,藏深不见底痛苦与一丝微弱、挣扎亮光。

“希望,”他开口,声不高,却清晰穿透图书馆寂静,带磐石般沉稳,“不在诅咒里。

它在你自己手里。”他指自己摊开的法典与档案,“如我。无天赋,他们叫我‘白板’,

‘废物’,只配处理找猫案子。”嘴角似牵动,近乎自嘲又无比坚定弧度,“但我知,

守护此城,守护如那老婆婆之人,守护……秩序本身,即有意义。此意义,无需天赋赋予。

它在我每一次巡逻脚步,在我弄懂此法律条款的努力里。”目光再落维拉脸上,那片伤疤上,

“你的希望,维拉小姐,在你想用它做什么。是困黄金笼中看它凋零,还是如星绒草,

在石缝里觅己之阳光,哪怕仅照亮很小很小一块地方?”维拉猛抬头,

紫罗兰色眸中首次清晰映入伊恩身影。他的话,如钥匙,猝不及防捅开她心湖厚重冰层。

非空洞安慰,是另一种存在的证明——一种无需天赋、直面困境的坚韧力量。

她感左颊那片伤疤下皮肤,似有暖流涌动,非花房灼痛,而是一种奇异、微弱麻痒。

“我……我想助人,”声音依旧很轻,却少几分颤抖,多几分从未有过的清晰,

“尤其……如我之人。被诅咒的,被遗忘的……也许星绒草……”“那就去做。

”伊恩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少年人特有锐气,“图书馆藏知识,

旧港区陋巷藏需助之人。希望非等来,维拉小姐,是找来,是做出来的。

”奇异、带暖意的电流瞬间贯通维拉四肢百骸。她看眼前“空白”少年,他眼中无阴霾,

唯澄澈、映照阳光的深潭,及深潭之下,那磐石根基。藏兜帽下的手,

紧紧握住那本《北境珍稀本草图鉴》。“伊恩,”她首次叫出他名字,声音仍轻,

却带一丝破土之力,“我叫维拉。”伊恩微颔首,唇角那抹坚定弧度似加深些许:“我知道,

维拉小姐。”自那日起,圣蒂兰斯公共图书馆靠窗的、洒满阳光的偏僻角落,

成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维拉不再总裹厚斗篷,虽伤疤刺目,但她发现,

当沉浸植物学知识海洋,尤与伊恩分享星绒草顽强生命力、潜在药用价值时,

那份羞耻恐惧会暂退。她带来更多珍贵植物典籍,指尖划过书页,

声音带自己未察觉的轻快:“看这里,伊恩!这本《古代疗愈植物考》提,

北境古老部族用星绒草根茎汁液处理冻伤溃烂伤口!虽记录模糊,但这证它确有愈合特性!

也许……它对某些……特殊皮肤损伤也有用?”目光带希冀。伊恩会放下厚重法典,

认真倾听,看她在讲述时眼中闪烁光芒。他不懂复杂植物成分,

但能感受那份渴望——渴望突破诅咒囚笼,渴望用微弱力量照亮他人。

微兔唇诅咒标记的男孩、为生计挣扎却相互扶持的平凡家庭……“旧港区的‘瘸腿’老杰克,

”伊恩声音低沉,“他儿子前年出海遇难,儿媳跟人跑了,留个小孙女。他靠修破渔网过活,

腿是年轻时被坍塌货箱砸的,无钱治落下病根。小孙女莉莉才五岁,很乖,眼如星。”他顿,

“维拉小姐,你研的星绒草,若真能助伤口愈合……如老杰克之伤,有机会吗?

哪怕仅减轻一点疼痛?”维拉的心被狠揪一下。她看伊恩眼中真切关怀,

那不仅是对职责的履行,是对每一个具体生命的看见。她用力点头,

紫罗兰色眼眸亮得惊人:“我会找到办法!我会查遍所有资料!一定……一定有用!

”阳光透高窗,将两人伏案身影拉长。书页翻动声,低低讨论声,

知识芬芳与底层生活沉重气息,在此安静角落奇异交融。

维拉感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温暖。左颊那片伤疤,在阳光抚摸下,

似也变得不那么狰狞。一种微弱却坚韧的纽带,如星绒草纤细却顽强的根须,

悄然缠绕两个孤独灵魂之间。然而,黄金囚笼的主人,并未沉睡。

“你最近……去图书馆很频繁?”晚餐时,西奥多·埃利奥特切盘中羊排,状似随意问。

烛光跳跃他脸上,因多年行善赎罪添上的皱纹,此刻显格外深刻。

他敏锐察觉女儿变化——那层笼罩她多年的死寂冰壳,似裂开一丝缝隙,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但这光,未让他欣慰,反如一根刺。维拉握银叉的手指紧了紧,垂眼帘:“嗯,查些资料。

”“哦?何资料需天天去公共图书馆?”西奥多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不容置疑探究,

“家中藏书室,不够你用?”“一些……关于北境植物的记载。家里的书……不够全。

”维拉声音努力维持平静。西奥多目光锐利扫过女儿几乎低到盘里的脸,

又落她左颊那片虽淡了些、却依旧触目惊心的疤痕上。赎罪般的善行在缓慢起效,

但速度远赶不上诅咒倒计时。他放下刀叉,拿餐巾优雅擦嘴角。“维拉,”声音放软,

带沉重、自以为是的关切,“父亲知你想做什么。你想助人,这很好,

这也是父亲这些年努力的方向。但是,”话锋一转,语气变严肃,“你需清楚自己身份,

你的……状况。外面复杂,人心险恶。尤其是那些……无根基、无力量的‘空白者’。

”他刻意加重最后三字,目光意有所指扫维拉,“他们近你,或别有用心。

莫被廉价、虚妄的‘关心’蒙蔽双眼。你的安全,你的未来,才最重要。

远离那些无谓的……社交。”最后二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带冰冷命令意味。维拉猛抬头,

紫罗兰色眸中瞬间燃压抑怒火。廉价的关心?虚妄?他根本不知伊恩那双平静眼眸下的力量!

她想反驳,想呐喊,但见父亲眼中那份沉重的、混合赎罪感和顽固偏见的“关爱”,

所有话堵喉咙。她感一阵窒息般屈辱与无力。她猛推椅子,餐巾掉落。“我饱了。

”声音冰冷僵硬。她转身快步离餐厅,将父亲复杂目光与那窒息的“关爱”甩身后。

走廊昏暗壁灯将她孤独身影拉长。她知道,阻挠,才开始。

而她与伊恩之间那株刚萌芽的星绒草,将面临首场严霜。第四章西奥多的警告非空穴来风。

维拉敏锐察觉,哈罗德出现身边的频率更高,目光中带欲言又止的忧虑。

当她再准备去图书馆时,哈罗德委婉提醒:“小姐,老爷吩咐,近日城中不太平,

尤旧港区那边,‘血鲨’闹得凶,让您尽量留庄园,安全些。”维拉的心沉下去。父亲的手,

已伸来。她看老管家浑浊眼中那份真切担忧,最终未坚持。她不能连累哈罗德。

星绒草研究被迫中断,黄金囚笼栅栏似又收紧。然而,希望火种一旦点燃,便不轻易熄灭。

几日后,维拉在温室照料一株罕见月光兰时,负责打扫花房的女仆玛莎,擦拭叶片时,

动作极隐蔽地碰掉一小片卷起的纸。玛莎飞快拾起,低声说:“小姐,您的书签掉了。

” 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工作。维拉的心跳加速。她走到僻静处,展开纸片。

上是伊恩刚劲有力的字迹,无署名:旧港区橡木桶街尽头,蓝屋顶小屋。老杰克腿伤恶化。

莉莉很担心。星绒草图样已托可靠人带去给老药剂师汉斯,

他说很像一种古方里的‘寒星草’,但需实物确认,保重。字条很短,信息却如惊雷。

老杰克需助!星绒草有线索了!维拉紧紧攥纸条,如攥一团火。父亲可阻她去图书馆,

但无法禁锢她的心,更无法阻止她想助人的决心。她必须想办法出去!机会在几日后降临。

西奥多因一桩重要的跨国慈善项目签约,需离开圣蒂兰斯三天。维拉几乎立刻行动起来。

她以需特定花肥和园艺工具为由,

要求哈罗德亲自去城东最大园艺商行采购——她知哈罗德做事一丝不苟,

挑选这些会耗费大半天。哈罗德虽觉不妥,

但看小姐眼中难得的、近乎恳求的光其实维拉努力伪装的,最终无奈答应,

并再三嘱咐玛莎等人务必看顾好小姐。哈罗德的车刚驶出庄园大门,维拉立刻行动。

她换上最朴素的深色衣裙,用一条宽大旧羊毛围巾尽可能包裹头发和下半张脸,

只露一双眼睛。她从仆人通道悄悄溜出主宅,凭对庄园地形的熟悉,避开守卫,

从花园一处偏僻侧门离开了黄金囚笼。心脏在胸腔狂跳,带久违的自由和一丝冒险紧张。

旧港区的空气混杂鱼腥、铁锈和潮湿木头腐烂味。狭窄巷道污水横流,低矮房屋挤在一起,

墙壁斑驳。维拉按纸条地址,小心寻找“橡木桶街尽头,蓝屋顶小屋”。

这里的居民大多带生活疲惫和轻微诅咒印记,看她的眼神带好奇和疏离。终于找到。

一间低矮破旧木板屋,屋顶蓝色油漆剥落大半。维拉深吸气,敲门。门吱呀开条缝,

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眼很大,像受惊小鹿——是莉莉。“你……找谁?

”小女孩怯生生问。“莉莉?我是……维拉。伊恩警官的朋友。”维拉尽量放柔声音。

莉莉的眼瞬间亮了:“伊恩哥哥!”她开门。屋内光线昏暗,弥漫草药和伤口溃烂异味。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蜷缩角落破床上,一条腿用脏污布条包裹,肿胀吓人,

布条边缘渗出黄绿色脓水。是老杰克。他痛苦***着,看到维拉,

浑浊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警惕。“爷爷,是伊恩哥哥的朋友!”莉莉小声说。维拉的心揪紧。

她顾不上许多,快步到床边。“杰克爷爷,我是维拉。伊恩告诉我您的情况。

”她看那条溃烂的腿,眉头紧锁,“这必须处理!不能再拖了!

”她想起纸条上提的药剂师汉斯。“没用的……姑娘……”老杰克声音嘶哑,

“汉斯老头……也摇头……买不起药……”“药的事交给我!”维拉斩钉截铁说。

她环顾四周,见窗台有一破瓦罐,里面几株蔫巴巴的野草。她心中一动,

从随身布包里拿出拿出干净布和水囊。“莉莉,去打点干净的水来,要烧开过的!

我们先清洗伤口,不能再感染了!”维拉的行动力让老杰克和莉莉都愣住。

这个衣着朴素但气质不凡的姑娘,未嫌弃屋里的脏乱和恶臭,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

莉莉反应过来,立刻跑去打水。维拉小心翼翼地解开老杰克腿上的脏布条,

那狰狞溃烂的伤口暴露出来,她强忍不适,用干净布蘸温水,极其轻柔地擦拭。动作虽生疏,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和决心。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维拉的心猛地一紧。

难道是父亲的人?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伊恩。他穿着警服,显然是巡逻间隙赶来。

他看到屋内的景象,看到跪在床边专注处理伤口的维拉,

看到她围巾下露出的、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紫罗兰色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光芒,

整个人怔住了。“维拉小姐?你……”伊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担忧。维拉抬起头,

看到是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你来了!快,

帮我按住杰克爷爷,清洗会有点疼。” 她的笑容毫无阴霾,

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伊恩立刻上前,有力的手稳稳扶住老杰克的肩膀,

低沉声音带着安抚:“杰克老爹,忍一忍,维拉小姐在帮您。” 他的目光与维拉短暂交汇,

深潭般的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震惊于她的勇气和行动,担忧她的安危,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光亮。在伊恩帮助下,维拉仔细清理了伤口,

敷上她带来的止血消炎草药,用干净布重新包扎好。虽只是暂时处理,

但老杰克痛苦的表情明显舒缓了一些。莉莉紧紧依偎在爷爷身边,大眼里充满感激。

“谢谢你……姑娘……”老杰克虚弱地说。“别谢我,杰克爷爷。是伊恩警官惦记着您。

”维拉温和地说,然后转向伊恩,眼神急切,“伊恩,汉斯药剂师那边怎么样?

星绒草……”伊恩点头,从随身包里小心取出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几株压得扁平的、已干枯的深绿色小草,细长叶片边缘带不规则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