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被爷爷从床上拽了起来。
“起来,跟我去后山。”
爷爷递给我一个油纸包,“路上吃。”
我迷迷糊糊地接过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玉米面馒头。
昨晚那个噩梦让我一夜都没睡好,现在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爷爷,这么早去后山干什么?”
我打着哈欠问。
爷爷没理我,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今天没穿平常的灰布衣服,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长衫,腰间还系着一串铜钱。
后山的路很难走,到处都是荆棘。
我跟在爷爷后面,被绊了好几个跟头。
爷爷走得很快,像是对这条路熟悉得很。
“爷爷,您经常来后山吗?”
“闭嘴,专心走路。”
爷爷头也不回地说。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我们来到一片空地。
空地中间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爷爷在石头前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左手,手心的烫伤还没完全好,结了一层薄痂。
爷爷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粉末,他抓了一把撒在我手心上。
“疼!”
我下意识想缩回手,但爷爷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忍着。”
爷爷盯着我的眼睛,“你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是福也是祸。
今天我教你保命的本事。”
黑色粉末渗进伤口,***辣的疼。
爷爷松开我的手,开始绕着石头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我仔细听,发现是一些古怪的音节。
“跟着我念。”
爷爷突然停下来说。
我试着跟着念,舌头都快打结了。
念了几遍,爷爷不耐烦地敲了我脑袋一下:“错了,重来!”
就这样反复练习,首到太阳升到头顶。
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爷爷才让我停下。
“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点点头,“爷爷,这是什么咒语?”
“驱邪避煞用的。”
爷爷从石头上抹下一把青苔,揉碎了撒在我手心上,“以后要是再遇到那种东西,就念这个。”
我低头看手心,烫伤的地方不疼了,但多了一个黑色的印记,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回村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村长家的翠花。
她蹲在路边的草丛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翠花,你在这干什么?”
爷爷问。
翠花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家小弟的布老虎丢了,他说是被一个红衣姐姐拿走的。”
我和爷爷对视一眼。
翠花的弟弟才五岁,整天抱着个布老虎睡觉。
“什么红衣姐姐?”
我问。
“不知道,小弟说那个姐姐长得可好看了,但是......”翠花咬了咬嘴唇,“但是脸上没有眼睛。”
我的左手突然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那个黑色印记正在发烫。
爷爷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回家!”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我总觉得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一看,树枝上挂着一个破布老虎,布老虎的肚子被撕开了,棉花撒得到处都是。
“爷爷......”“别看!”
爷爷捂住我的眼睛,“记住我教你的咒语,今晚睡觉前一定要念。”
回到家,爷爷把我关在屋里,自己钻进了木工房。
我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只见爷爷在疯狂地刨木头,地上的木屑堆得老高。
傍晚时分,村长找上门来。
“刘老哥,能不能请你给小弟做个棺材?”
我吓了一跳,躲在门后偷听。
“怎么了?”
爷爷的声音很平静。
“小弟下午去河边玩,掉进去了......”村长的声音哽咽起来,“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己经......”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翠花的弟弟,那个整天抱着布老虎的小不点,就这么没了?
“我这就去做。”
爷爷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我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村长走后,爷爷把我叫到木工房。
他从角落里搬出一块檀木,这是他一首珍藏的好木料。
“你在这看着,别乱动。”
爷爷开始干活,一边干一边教我,“做小孩子的棺材最难,要把棺材底部刻上莲花纹,这样魂魄才能安息。”
我蹲在旁边,看着爷爷熟练地在木板上刻画。
檀木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混着刨花的味道。
“爷爷,小弟他......”“闭嘴!”
爷爷突然扔下工具,“去把门关上,窗户也关上。”
我刚关好门窗,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却让我浑身发冷。
左手的黑色印记又开始发烫。
“念咒语!”
爷爷低声喝道。
我赶紧念起早上学的咒语。
随着咒语出口,手心的灼热感减轻了,外面的笑声也渐渐远去。
“爷爷,这是......”“红衣女鬼。”
爷爷重新拿起工具,“专门勾引小孩子的东西。
你以后看到穿红衣服的女人,一定要躲远点。”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王婆子呢?
她穿的是白衣服。”
“白衣是刚死的,红衣是害人的。”
爷爷叹了口气,“王婆子是被红衣女鬼害死的,所以她在找帮手报仇。”
我一下子明白了:“所以她找上我们?
因为我们去了她的坟地?”
爷爷没说话,专心地在棺材板上刻画。
我仔细看,发现除了莲花纹,他还刻了一些符号,和后山石头上的一模一样。
“这些符号是什么?”
“镇魂符。”
爷爷的声音很低,“能保住魂魄不被勾走。
你的手心那个印记,就是最简单的镇魂符。”
我低头看手心,黑色的“人”字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爷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能看到那些东西?”
爷爷停下手中的活计,盯着我看了半天:“你是我在后山捡到的,那天晚上,后山上全是红衣女鬼的笑声。”
我心里一惊。
这还是爷爷第一次跟我说起我的来历。
“她们为什么没有抓走我?”
“因为......”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小弟!
小弟!”
是翠花的声音。
我下意识要往外跑,爷爷一把拽住我:“别出去!”
“但是翠花......”“那不是翠花!”
爷爷死死按住我,“仔细听!”
我屏住呼吸听,发现哭声中夹杂着诡异的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天,出来玩啊,姐姐给你糖吃......”我的左手剧烈疼痛起来,黑色印记变得通红。
爷爷拉着我躲进一口做好的棺材里,盖上棺材盖。
“别出声,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爷爷在我耳边低语。
外面的声音变得杂乱起来。
有翠花的哭声,有小弟的笑声,还有王婆子叫卖糖葫芦的声音。
脚步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在木工房外转来转去。
我紧紧抓住爷爷的手,感觉棺材盖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
“小天,你在这啊?”
是狗蛋的声音,“快出来,我发现了好东西!”
我差点就要开口,爷爷及时捂住我的嘴。
外面的声音突然全都停了,接着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木头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拼命念着咒语。
手心的印记越来越烫,但外面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不知过了多久,爷爷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棺材盖。
木工房里一片狼藉,地上的木屑被什么东西划出了道道痕迹。
爷爷检查了一下那口给小弟做的棺材,上面的莲花纹和符号都完好无损。
“去睡觉吧。”
爷爷说,“明天我教你画符。”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左手的印记还在发烫,我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人”字,总觉得它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光。
半夜里,我听到爷爷在木工房里忙活的声音。
他一首在念咒语,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想起白天在后山学的咒语,默默跟着念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
这一次,我梦见自己站在后山的石头前,石头上的符号全都在发光。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石头后面,正对着我笑。
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