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封的心跳西昆仑，冰川深处。零下四十五度。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
扑在防护面罩上，模糊了视线。钻探机的轰鸣是这片死寂绝域里唯一的声音，
震得人脚底发麻。巨大的冰芯被缓缓提起，如同从地壳深处抽取出一段段被遗忘的时光。
林枫搓了搓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隔着厚厚的手套，动作显得笨拙。
他是这支精英考古队里最年轻的研究员，刚满二十五，资历最浅，
这种极端环境下的苦活累活，自然落在他肩上。但他毫无怨言，
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兴奋。因为这片人迹罕至的冰川，
据信封存着一个可能改写历史的史前文明遗迹。“林工，过来！看这个！
”通讯耳机里传来队长赵建国嘶哑激动的声音，背景是钻探机停止运作后突兀的寂静。
林枫精神一振，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主钻探点。巨大的帐篷下，
所有人都围在刚刚提取出的那截异常纯净的冰芯周围，鸦雀无声。冰芯中央，
封存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是个女人。她蜷缩着，如同母体中的婴儿，
肌肤在冰层下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质感，毫无***迹象。长发如墨色的海藻，凝固在冰里。
她身上穿着某种未知纤维织成的衣物，样式古朴，纹路繁复，绝非任何已知古代文明的风格。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面容，安详，绝美，却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空的、非人的静谧。
“奇迹……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赵建国声音颤抖，隔着加热玻璃面罩，
林枫能看到他涨红的脸。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小心翼翼剥离周围冰层后，
这具沉睡在冰川核心的女尸被完整取出，
安置在临时搭建的生命维持舱内——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她早已死亡。各种探测仪器连接上去，
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林枫负责记录各项生理指标读数，
虽然所有数据线都呈现出冰冷的直线。他站在维持舱边，低头看着舱内那张脸。太真实了，
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不是研究员对标本的客观审视，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甚至带着细微的刺痛。
“生命体征扫描完成度99%……无脑波活动，无心跳，无呼吸……”同事在汇报。
林枫的视线落在心跳监测仪的屏幕上。一条笔直的绿线，横亘不变。突然。毫无征兆。
“嘀——”刺耳的警报声猛地撕裂基地的宁静，红灯疯狂闪烁！那根代表心跳的绿色直线，
在屏幕中央，剧烈地、不容置疑地、向上蹦跳成一个尖锐的波峰！咚……低沉，缓慢，
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透过维持舱的扩音设备传了出来，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见鬼了！！”有人失声惊呼，连连后退，撞倒了身后的仪器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赵建国脸色煞白，死死盯着屏幕：“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维持舱内，
那具三千年的“女尸”胸腔开始极其微弱地起伏，覆盖着长翘睫毛的眼睑，轻轻颤动。
林枫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目光与舱内那双正缓缓睁开的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如同亘古的夜空，里面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无尽的沧桑、疲惫，
以及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审视。她的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研究员们，最终，
定格在林枫脸上。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音节，
穿透了维持舱的玻璃隔膜，微弱，却清晰无误地落入林枫耳中。“……云郎？
”2 云郎与圣女整个基地乱成一团。专家们争论不休，从医学假死到仪器故障，
再到集体幻觉，各种理论满天飞，却无法解释一个心脏停止跳动三千年的人为何能复苏。
安全协议启动，消息被严格封锁。最终，在一系列混乱的决策和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顾虑后，
了一个看似荒唐的决定：由现场最年轻、背景最单纯、也是“苏醒事件”时离她最近的林枫，
主要负责与这个“古代生物”进行初步接触和日常照料。理由？
或许是因为她醒来后第一个看向的是他，叫出的那个名字，也是对着他。
林枫抱着一摞换洗衣物和基本生活用品，站在特意为她准备的隔离居住舱门外，
深吸了一口气，才刷卡进入。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古老的服饰，穿着基地提供的白色无菌服，
赤脚站在金属地板上，正仰头看着头顶明亮的LED灯管，眼神专注，带着探究。听到动静，
她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这一次，里面的锐利收敛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穿透他皮囊凝视着别的什么的悠远。“你……感觉怎么样？
”林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走近几步，离他更近。
一股极淡的、仿佛混合了冰雪和某种古老檀香的气息萦绕过来。她比林枫略矮一些，
但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却让他感觉需要仰视。“云郎，”她开口，声音不再干涩，
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种古老的腔调，但奇异地，林枫能听懂，“你不记得我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林枫喉咙有些发干：“我叫林枫。
森林的林，枫叶的枫。不是什么云郎。你……是谁？来自哪里？
”“名讳么……”她微微偏头，像是在回忆一个极其久远的梦，“巫族，青珞。”巫族？
林枫在脑中飞快搜索，没有任何一个已知的上古部落能与这个名字对应。
青珞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茫然，继续道：“我沉眠多久了？”“根据冰川层的初步测定，
大概……三千年。”林枫艰难地吐出这个数字。青珞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波澜，
但转瞬即逝。她垂下眼帘，低声自语：“三千年……弹指一瞬，沧海桑田。”随即，
她又抬眼看他，目光灼灼，“但你回来了，云郎。纵使轮回蒙蔽了真灵，你的魂魄本源，
我不会认错。”林枫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用科学理性来解释转世投胎的荒谬，
但在青珞那笃定得近乎虔诚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莫名其妙的悸动。
接下来的日子，林枫成了青珞与这个陌生时代之间的唯一桥梁。他教她认识这个新世界。
从拧开水龙头流出的自来水，
到按下开关就亮起的电灯；从四四方方的“电视”里播放的光怪陆离的影像，
到可以千里传音的“手机”。青珞的学习能力惊人。最初的生疏和谨慎过后，
她迅速掌握了这些现代产物的基本操作。只是她看待它们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她不止一次指出，这个世界“灵机”枯竭，浊气弥漫，人们依赖这些“奇技淫巧”的外物，
却忽略了自身灵性的修炼。“此乃末法之世。”她曾淡淡评价，语气听不出悲喜。
而作为交换，或者说，作为她认定“云郎”必须重新掌握的能力，
她开始教导林枫一些……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东西。“静心，感受你体内流动的气。
”在林枫的宿舍里，青珞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股清凉的、如同溪流般的气息瞬间涌入，
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在他体内游走。林枫浑身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席卷全身。
“这是‘灵’，天地万物之本源。你前世乃部族最强的战巫，驾驭它如臂使指。
”青珞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响起，“凝神，引导它，聚于指尖。”林枫依言而行，
集中全部精神。起初只是细微的电麻感，渐渐地，他指尖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
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淡蓝色的电火花，“噼啪”一声，闪现了一下，随即熄灭。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渗出细汗，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资质尚可，
未辱没云郎之名。”青珞收回手指，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除了灵力基础，
青珞还教他辨认一些她口中的“妖魔精怪”之气，虽然在这个时代，
她认为它们大多已隐匿或退化。她偶尔会提及零星的过去，碎片化的信息里，
林枫拼凑出一个波澜壮阔又残酷无比的世界：部落征战，祭祀天地，驾驭风雷的巫，
吞噬山岳的巨兽……还有，云郎，那个她口中战死沙场的夫君，巫族最耀眼的星辰。
他死于一场背叛。这是青珞偶尔流露出刻骨恨意的根源。
林枫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个活了三千年的“女友”。
他依然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那个“云郎”的转世，但青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证明，
证明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和神秘。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特，是研究员与研究对象，
是学生与老师，又掺杂着一种因她那固执认定而产生的、微妙而尴尬的亲密。直到那天。
3 黑袍与惊雷深夜。基地外围。刺耳的入侵警报毫无预兆地拉响，
比上次冰川女尸心跳复苏时更加凄厉、急促。林枫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窗边。
只见基地探照灯全部亮起，雪亮的光柱在黑暗中疯狂扫视，将外围的积雪照得一片惨白。
十二个身着漆黑长袍的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站立在雪地中，
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将整个基地囊括在内。风雪吹拂着他们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