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今年整七十了,背驼得像张弓,手上的老茧厚得能磨出火星子。
村里人说他该歇着了,儿子也总劝:“爹,地我来种就行,您在家晒晒太阳。”
张老汉总摆摆手,“土坷垃里刨了一辈子,歇着才浑身不得劲。”
开春时他天不亮就往田里去,弯腰点豆种,露水打湿裤脚也不管,直起身时腰杆疼得“咯吱”响,就用拳头捶捶,接着再弯下去。
夏天日头毒,他戴着顶破草帽,蹲在玉米地里薅草,汗珠子砸在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渴了就喝随身带的凉白开,水壶壁上结着层白碱。
秋收最忙,他跟着儿子掰玉米,手指被玉米叶划得全是小口子,沾了泥更疼,可他攥着玉米棒子的手没松过劲。
冬天也不清闲,趁着晴天翻地,冻土硬得很,他举着锄头一下下砸,呼出来的白气转眼散在风里。
前几日下了场雪,儿子锁了农具不让他出门,张老汉扒着门框望田里,雪盖在麦苗上,像盖了床厚被子。
他忽然笑了,转头对屋里喊:“开春雪化了,这麦子准长得好!”
儿子叹口气,却也知道,等雪一停,爹准又要扛着锄头往田里去——那片田,是他一辈子的牵挂,哪能说闲就闲呢。
雪真停了那日,天刚蒙蒙亮,张老汉就摸出了炕下的棉鞋。
鞋底子磨得薄,他往里头塞了把干草,踩着霜就往田埂走。
麦苗上的雪化了一半,挂着亮晶晶的冰碴子,他蹲下去扒拉土坷垃,指缝冻得通红,倒笑:“你看这根须,扎得实着呢。”
儿子追出来时,见他正用破棉袄擦麦苗上的泥,赶紧把棉手套往他手上套:“爹,冻坏了咋整?”
张老汉不接,反倒往儿子手里塞了颗刚从冻土下刨出的硬疙瘩:“你摸摸,土是暖的。”
儿子捏着那冰凉的土块,倒真觉出几分不一样——那土上还留着爹指甲缝里的泥,混着去年秋收时的麦糠味。
过几日要耕地,儿子怕爹累着,天不亮就去牵牛。
刚到牛棚,却见张老汉正给老牛梳毛,手里拿着把旧木梳,一下下顺着牛毛捋。
老牛“哞”了一声,用脑袋蹭他胳膊,他笑着拍牛脖子:“老伙计,今年还得靠你。”
儿子站在门口没作声,就见爹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头是块红糖,掰了半块塞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