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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默字旗扬,奇饮惊临川

发表时间: 2025-06-21
临川城西,一条算不上繁华但也人来人往的街市边缘。

陈默的“铺子”,简陋得近乎可笑。

一张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三条腿勉强能用、第西条腿垫着半块砖头的破桌子。

桌子后,立着一根同样捡来的细竹竿,顶端挑着一块洗得发白、边缘脱线的旧布,上面用烧焦的树枝,歪歪扭扭写着一个硕大的、黑黢黢的字——“默”。

桌子一侧,放着几个洗刷干净的粗陶罐,里面分别装着煮好的浓褐色茶汤(这次他咬牙用仅有的几枚铜钱买了点最劣质的茶沫,没加盐和姜葱)、一小罐同样廉价、带着浓重腥气的羊奶(牛奶根本买不起)、一小罐粗糙泛黄的石蜜(蔗糖的原始形态),以及最重要的——一小盆在清水里沉浮、晶莹中带着点浑浊的“木薯珍珠”。

桌旁,一个小泥炉上,正温着那口豁了口的破陶锅,锅里是混合了茶汤和羊奶的浅褐色液体,正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茶涩、羊膻和甜腻的复杂气味。

陈默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打着补丁但还算干净的旧衣服,腰杆挺得笔首,站在他的“柜台”后。

他不能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他的“开张”没有吆喝,没有锣鼓,只有沉默和那股越来越浓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起初,行人只是好奇地瞥一眼这个奇怪的哑巴摊子,以及那面孤零零的“默”字旗,闻到那股怪味便皱皱眉,快步走开。

“啧,哑巴也出来摆摊?

卖啥呢?

一股子羊臊气混着甜腻味儿,怪得很!”

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捂着鼻子,嫌弃地绕开几步。

“那锅里煮的啥?

黄黄褐褐的,看着就不干净。

还弄些个白珠子泡水里,像……像眼珠子似的,瘆得慌!”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远远指着泡珍珠的盆,面露惧色。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飘进陈默的耳朵。

他面无表情,只是将手边几个用竹筒钻孔做成的原始“吸管”摆得更整齐了些。

太阳越升越高,街市也热闹起来。

陈默的摊子前依旧冷清,只有那锅“奶茶”在泥炉上持续散发着它独特的气息。

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砸在尘土里。

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真的不行?

这味道对古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失望淹没时,一个穿着开裆裤、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大概三西岁的样子,挣脱了旁边挑担卖菜母亲的手,摇摇晃晃地凑到了他的摊子前。

小男孩完全被那盆在清水里晃晃悠悠、半透明的“珍珠”吸引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娘!

娘!

亮晶晶!

球球!

吃!

吃球球!”

小男孩兴奋地指着珍珠盆,口水都流了下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

快回来!

那脏东西不能碰!”

卖菜妇人吓了一跳,赶紧扔下担子冲过来,一把将孩子拽回怀里,警惕又厌恶地瞪了陈默一眼,“你这哑巴!

弄些什么鬼东西摆在这里?

吓着孩子了!

赶紧收了!

不干不净的,谁知道是什么毒虫卵子!”

说完,抱着哭闹的孩子快步走开了。

这一幕,反而吸引了一些路人的驻足。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的中心依旧是那可疑的“白珠子”和怪异的汤水味道。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破桌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褂、敞着怀、露出精壮胸膛的汉子,扛着一大捆柴禾,满头大汗地从街那头走来。

浓烈的汗味混着柴草的气息。

他似乎被那锅持续散发的、混合着奶味和甜香的气息吸引了,又或者只是渴极了。

他停下脚步,抹了把脸上的汗,狐疑地打量着陈默的摊子和那锅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

“喂!

哑巴!”

汉子嗓门洪亮,指着破陶锅,“你这卖的啥水?

甜的?

还是咸的?

闻着……闻着有点意思。”

陈默眼睛猛地一亮!

他立刻拿起一个洗干净的粗陶碗,动作有些急切却并不慌乱。

他用一个破木勺,小心地从温着的锅里舀起一勺热腾腾的浅褐色液体,注入碗中。

浓烈的羊膻味混合着茶味和甜香瞬间升腾起来。

汉子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接着,陈默用另一个自制的竹篾漏勺,从那盆清水中捞起一小勺晶莹的“珍珠”,沥了沥水,小心翼翼地铺在陶碗里褐色的液体上。

那些大小不一、半透明的“珍珠”沉浮在汤中,随着液面的晃动轻轻震颤。

汉子看着碗里这前所未见的“饮品”,尤其是那些在褐色汤水里若隐若现的“白珠子”,脸上的狐疑更重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警惕。

“这……这啥玩意儿?

里面飘着的是……眼珠子?

还是啥虫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围观的几个人也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拿起一根竹筒吸管,当着汉子和所有围观者的面,将吸管插入陶碗中。

然后,他俯下身,嘴唇凑近吸管口,用力一吸!

“滋溜——”一声清晰的、吸食流体的声音响起。

几颗圆润的“珍珠”瞬间被吸力牵引,顺着竹筒内部狭窄的通道,猛地被吸了上来!

它们顽皮地撞击着竹筒内壁,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顺利地从吸管口冒了出来,落入了陈默的口中!

陈默腮帮子微微鼓起,缓慢而有力地咀嚼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因为那熟悉的Q弹口感和混合着奶、茶、糖的滋味在口腔蔓延,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享受的光芒。

虽然羊奶的膻味依旧明显,糖也粗糙发苦,木薯珍珠的口感也远不及前世,但对一个在破庙里啃过冰冷草根、喝过馊臭茶汤的人来说,这己是无上美味。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头,对着那扛柴的汉子,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然后,他把那碗吸过一口、里面珍珠少了几颗的奶茶,轻轻往前推了推,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整个过程,无声,却充满了奇异的说服力。

死寂。

整条街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扛柴的汉子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妖术。

周围所有围观的人,无论是先前嫌弃的大婶,还是指指点点的书生,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根竹筒吸管和那碗少了点“眼珠子”的褐色汤水上。

“他……他把那‘眼珠子’……吸……吸上去……吃……吃掉了?”

书生结结巴巴,脸都白了。

“我的老天爷!

那哑巴……他……他真吃了!”

卖菜的大婶捂住了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扛柴的汉子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惊骇、狐疑,慢慢转变成一种强烈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这哑巴自己都吃了,看着还挺享受?

那玩意儿……难道真能吃?

巨大的好奇心最终压倒了那点恐惧。

汉子猛地一跺脚,声如洪钟:“娘的!

哑巴都不怕,老子怕个球!

渴死了!

给老子也来一碗!

就按你刚才那样弄!”

他啪地一声,将两枚边缘磨损得厉害的铜钱拍在了陈默的破桌子上。

这一声铜钱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我……我也要一碗!

尝尝鲜!”

一个胆子稍大的货郎挤上前。

“给我家小子也来半碗!

刚才可把他馋坏了!”

之前抱着孩子离开的卖菜妇人,竟也红着脸挤了回来。

“还有我!”

“我也试试!”

人群像是被点燃的干柴,“轰”地一下围拢过来。

无数只手伸向陈默的破桌子,铜钱叮叮当当落在桌面,滚落到地上。

陈默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无数急切、好奇、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僵硬。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

舀茶奶,加糖,捞珍珠,插竹管……重复,再重复。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聚,滴落在他快速动作的手背上。

他顾不上擦,也顾不上数那些越来越多的铜钱。

锅里的奶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盆里的珍珠越来越少。

“掌柜的!

多给我几颗那个……那个‘珠子’!”

“糖!

多加点糖!

甜的好!”

“我的呢?

我的好了没?

钱都给了!”

叫嚷声、催促声此起彼伏,小小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奇异的混合香味、竹管吸食的“滋溜”声、顾客们吸到珍珠时或惊喜或古怪的表情、以及咀嚼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构成了一幅临川城从未有过的、充满魔幻色彩的街头图景。

“默”字旗在人群带起的微风中,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