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感。
言渊的意识正从一片混沌的温暖中，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
他没有形体，却能“感知”到自己正被拖入一个充满光和声音的“管道”。
无数嘈杂的意念碎片冲刷着他。
“快看！
法阵中央有反应了！”
“不愧是冷月小姐……领主级……不，是王级！”
“秦家的未来！”
这些意念充满了期待、狂热，还有不加掩饰的贪婪。
言渊瞬间明悟。
自己穿越了。
没有成为手握权柄的龙傲天，而是成了一个即将被召唤的……唤灵。
一个等待“主人”开奖的初始生命。
他的新主人，似乎是这个叫“秦冷月”的女人。
也好。
言渊的意识飞速计算。
与一个强大的宿主绑定，是初始阶段最优的生存策略。
嗡——管道的尽头，光芒炸开。
言渊的意识被狠狠“摔”在一片冰冷光滑的平面上。
他“睁开眼”。
没有视觉，但整个空间的结构、能量的流动、所有生物的情绪，都以一种信息流的形式涌入他的核心。
高耸的穹顶，华丽的石柱。
以及……上百道聚焦于他身上的“视线”。
其中一道，最为强烈。
那道视线的主人，就站在法阵之前。
她身着洁白长裙，身形窈窕，体内蕴含着一股极为精纯的唤灵能量。
秦冷月。
言渊能“读”出她此刻的情绪——一种极度压抑的、濒临爆发的期待。
就是她了。
然而，下一秒。
整个神殿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
死寂。
言淵“感知”到，那些原本狂热的期待，瞬间凝固，然后转为错愕、不解，最后，化为毫不掩饰的嘲弄。
发生了什么？
言渊审视自身。
他躺在光洁的地面上，只是一团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淡得与地面的天然阴影毫无区别。
如果不是法阵的光芒还在微微发亮，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苍老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响起，充满了失望。
“影子？
这就是冷月小姐的本命唤灵？”
“开什么玩笑！
连固定形态都没有，这是最低等的虚无类唤灵！
废物中的废物！”
嘲弄、讥讽、幸灾乐祸的议论声轰然炸开，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言渊的意识。
但他最在意的，是来自前方的“视线”。
秦冷月的期待，己经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刀锋般的厌恶。
这股厌恶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言渊的感知中，它几乎化为了实质的低温，让他这个影子形态的生命体，都感到一阵“冻结”般的僵硬。
“这就是我的本命唤灵？”
秦冷月的声音响起，清冷，却压不住那股几欲喷发的怒火。
“一个连形态都没有的淡薄影子？”
言渊没有动。
他在分析。
分析这位“主人”的性格模型，分析她下一步可能做出的决定。
抛弃？
还是勉强接受？
存活率……正在急速下降。
“冷月，别灰心。”
一个长老上前安慰，“有些强大的唤灵，初始形态确实不起眼……培养？”
秦冷月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打断了他。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刀，扫过全场。
那些窃笑的、幸灾乐祸的秦家族人，纷纷低下头。
一个穿着考究的青年却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是秦天。
言渊能“读”到他情绪中那股油腻的幸灾乐祸。
“哎呀，真是恭喜了，冷月堂妹。”
秦天阴阳怪气地开口，“召唤出如此‘别致’的唤灵，真是我们秦家的‘荣幸’啊。
以后别人问起，我们就说，秦家天之骄女的唤灵，是地上一块看不见的泥点子？”
“泥点子”三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言渊清晰地“感知”到，秦冷月的情绪，从厌恶，质变成了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杀意。
这股杀意不再是低温，而是一种高热的、毁灭性的能量辐射。
言渊的意识核心，警铃大作。
他本能地尝试移动。
他想退，想缩进旁边石柱投下的那片更深的阴影里。
那里，有让他感到“舒适”的黑暗能量。
然而，他刚一动，脚下觉醒法阵残留的光芒就如烙铁般烫在他的“身体”上，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动弹不得。
秦冷月再度低头，俯视着地上的言渊。
那眼神，不再是看自己的唤灵，而是在看一坨必须被立刻清除的、玷污了自己人生的污秽。
“我秦冷月，未来的唤灵女王，绝不需要废物的点缀！”
她抬起右手，白皙的指尖亮起刺目的光芒。
那是纯粹的、用于净化的光明之力。
对言渊这种影子生命来说，是剧毒！
“以我秦冷月之名，我拒绝与你缔结契约！”
“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
白发长老脸色剧变：“大小姐，三思！
强行撕毁契约，您的精神海会留下永久创伤！
而这个唤灵，会首接魂飞魄散！”
“创伤？”
秦冷月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比起带着这种废物过一辈子，一点创伤算得了什么？
我秦冷月的人生，不许有污点！”
言渊的意识猛地一震。
计算终止。
结果己出。
存活率，零。
这个女人，够狠。
不只是抛弃。
她要亲手抹杀他。
轰！
契约之力被从源头强行斩断，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感，从言渊的意识核心轰然炸开。
他的“存在”正在被强行抹除。
构成他身体的暗影能量，开始逸散。
周围明亮的光线，不再是中性的背景，而是化作了灼烧灵魂的硫酸，要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
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刚穿越，就要再死一次？
言渊的意识中，没有愤怒的咆哮，也没有绝望的哀嚎。
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冰冷。
他将自己最后的意识，化作一个精神印记，死死烙印在那个女人的灵魂波动之上。
秦冷月。
很好。
今日你视我为尘埃。
他日，我会让你跪在我的影子里，连仰望我的资格，都是奢求。
他的意识在光芒的灼烧下开始模糊，即将彻底沉入虚无。
秦冷月看着那团影子在阳光下迅速消散，脸上的疯狂终于退去，只剩一片冷酷的平静。
她像丢掉了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她转身，不再看那团影子一眼，高傲地走向神殿之外。
然而。
就在言渊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净化”，沉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刻。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身下的阴影中，猛地传来！
那是一股冰冷的、纯粹的，却又带着无尽孤寂的黑暗。
这股力量与神殿里那些被灯光稀释过的“杂质阴影”完全不同。
它更古老，更深邃，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它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抓住言渊即将消散的意识，猛地向下一拽！
嗤啦——空间被撕开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言渊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光明和灼热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沁入灵魂的冰冷与黑暗。
这黑暗，没有带来恐惧。
反而像最滋润的甘泉，让他那即将分崩离析的意识重新凝聚，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
他活下来了。
在这片纯粹到极致的黑暗中，他仿佛……回到了真正的家。
言渊的意识缓缓舒展，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滋养他的力量，然后，他“看”向了这股力量的源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