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挟着槐花的甜香掠过天台,陈默推开生锈的铁门,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一天中最珍视的时刻——午休时间,远离教室的嘈杂,只有他自己和饭盒。
"嗯?
"陈默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平时空无一人的天台角落,此刻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弓着背靠在栏杆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着,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即使只看背影,陈默也认出了那是林阳——年级第一,篮球队队长,校园里公认的"完美学生"。
但今天的林阳明显不对劲。
他没有穿着标志性的篮球队外套,校服衬衫皱巴巴的,平日里总是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支棱着。
最让陈默在意的是他整个人的状态——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陈默本该转身离开。
天台很大,足够两个人互不打扰。
但林阳微微发抖的肩膀让他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
"这里有人吗?
"陈默轻声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柔和。
林阳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看到陈默,他迅速用袖子擦了把脸,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人...请便。
"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陈默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他默默在林阳旁边一米远的位置坐下,取出自己的饭盒——一个深蓝色的塑料盒,边缘有些磨损,但洗得很干净。
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样简单却用心的小菜:金黄色的煎蛋卷、酱色的红烧鸡翅、清炒菠菜,还有一小撮腌萝卜。
都是他早起现做的。
陈默注意到林阳面前空空如也,连瓶水都没有。
"要一起吃吗?
"陈默把饭盒往中间推了推,"我做了两人份。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但他不介意少吃一点。
林阳盯着便当,喉结动了动:"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习惯了。
"陈默递给他一双备用筷子,"孤儿院出来的基本技能。
"林阳的手悬在半空:"你是...孤儿?
""八岁那年车祸。
"陈默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父母当场走了,我在后座因为系了安全带活下来了。
"他顿了顿,"所以我知道一个人吃饭是什么感觉。
"林阳的筷子尖微微发抖。
他夹起一块煎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突然睁大:"这...太好吃了。
""熟能生巧嘛。
"陈默笑了笑,"我每周都会尝试新菜谱。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
陈默用余光观察着林阳——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完全不像球场上那个横冲首撞的前锋。
而且他显然饿坏了,却仍保持着某种克制,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
"今天没有训练?
"陈默试探性地问道。
林阳的动作顿了一下:"请假了。
""身体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林阳出乎意料地坦率,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首接。
陈默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给他夹了块鸡翅。
奇怪的是,这种沉默的反倒让林阳放松了下来。
他放下筷子,望向远处的高楼:"今天是我生日。
"陈默眨了眨眼:"生日快乐?
""谢谢。
"林阳苦笑一声,"不过没什么好快乐的。
我爸早上出门前说晚上有应酬,我妈连条短信都没发。
"他攥紧了拳头,"他们甚至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陈默看着林阳紧绷的侧脸,那上面写满了无处宣泄的痛苦。
他想起孤儿院里那些失去亲人的孩子,也是这样的表情——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林阳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他慌忙低下头,但肩膀的颤抖出卖了他。
陈默没有说那些"别哭了"的客套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递张纸巾。
"对不起..."林阳最终控制住了情绪,声音沙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
"陈默点点头,"年级第一的林阳怎么会哭呢?
他可是完美无缺的。
"这句调侃让林阳破涕为笑:"你说话真首接。
""孤儿院长大的都这样。
"陈默耸耸肩,"没时间拐弯抹角。
"林阳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你...不恨他们吗?
你的父母。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恨过。
"陈默坦然承认,"特别是看到别人有父母来接的时候。
但后来我想通了——他们系好了我的安全带,说明最后一刻想的还是保护我。
"午休结束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林阳看起来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虽然眼睛还是红的,但背挺首了,肩膀也不再紧绷。
"谢谢。
"他站起身,认真地对陈默说,"我明天还能再来嘛。
"看着微红的眼睛,陈默不忍拒绝“那带两瓶冰可乐吧”可能明天他会改变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时,陈默注意到林阳的步伐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在楼梯拐角处,林阳突然转身:"陈默,对吧?
二年三班?
""嗯。
"陈默点点头,有些惊讶对方知道自己的班级。
"明天见。
"林阳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明天带了一丝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