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的清晨带着点雾蒙蒙的凉。
林溪出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小区里的桂花树还浸在湿漉漉的水汽里，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她比平时早了十五分钟，走到楼下才发现，帆布鞋的鞋带松了——昨晚特意换的干净鞋带，大概是临睡前系得太匆忙。
蹲下身系鞋带时，指尖碰到带着露水的鞋边，凉丝丝的。
她忽然想起江熠昨天在图书馆里说的“明天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系鞋带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进校门时，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薄的纱罩在教学楼顶上。
公告栏前己经围了几个同学，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新贴出来的秋季运动会报名表小声议论。
林溪原本想首接上楼，脚步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由自主地朝那边挪了几步。
她的个子不算高，在人群外踮着脚尖，视线越过几个同学的肩膀，在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里搜寻。
男子1000米、4x400米接力……这两个项目后面，“江熠”两个字像会发光似的，一下子跳进了她的眼里。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轻轻掐了下掌心。
她想起他奔跑时的样子，红色运动服像团火焰，手臂摆动的幅度很大，冲过终点线时会微微仰头喘气，喉结上下滚动。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像放了段无声的电影。
“林溪？”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清亮。
林溪心里一跳，猛地回过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江熠就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背着黑色的运动背包，额前的碎发上沾着几颗晶莹的晨露，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干净的眉眼，嘴角还是那个浅浅的梨涡。
“早。”
林溪的声音有点发紧，像被晨雾冻住了似的，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才发现自己刚才一首盯着公告栏，脸颊有点发烫。
“早。”
江熠走近了些，目光掠过公告栏，又落回她脸上，带着点了然的笑意，“来看运动会的项目？”
“嗯……随便看看。”
林溪的视线有点闪躲，落在他背包侧面挂着的运动水壶上，水壶上还印着校田径队的标志。
江熠没再追问，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给你。”
林溪疑惑地接过来，触手温温热热的，还带着点蓬松的质感。
塑料袋上印着食堂的标志，她打开一看，是个圆滚滚的肉包，芝麻粒在表皮上闪着光，热气混着肉香和面粉的甜香，一下子钻进了鼻子里。
“路过食堂的时候多买了一个，”江熠挠了挠头，耳朵尖有点红，“看你好像没带早饭，不介意的话……”林溪的心像被这温热的包子烫了一下，暖暖的。
她确实急着出门，忘了在楼下的早餐铺买东西。
“谢谢你，江熠。”
她把包子捧在手里，指尖能感受到那持续的温度，一首传到心里。
“不客气。”
江熠笑了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递过来，“对了，这个给你。”
纸上是新写的几行字，字迹比昨天的更潦草些，大概是急着写的：“晨雾还没醒跑道在等我鞋子敲地面的声音是给黎明的早安”林溪看着“跑道在等我”这几个字，忽然想起公告栏上的名字，抬头时正好对上江熠带着期待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晨雾里显得格外亮，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比昨天的更有劲儿。”
林溪认真地说，指尖轻轻点在“鞋子敲地面”那行，“好像能听到声音。”
江熠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真的吗？
我早上训练前写的，怕等下忘了。”
“真的。”
林溪点点头，把笔记本还给他，“很有画面感。”
他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像是在藏什么宝贝。
“运动会那天，”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1000米决赛在周六下午，你……会来看吗？”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晨雾好像突然钻进了喉咙，让她有点说不出话。
她看着江熠紧张的样子，他的手指在背包带子上轻轻摩挲着，眼神里带着点忐忑，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会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清晰又坚定，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江熠的眼睛一下子弯了起来，梨涡陷得更深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那我一定好好跑。”
预备铃在这时响了，晨雾开始慢慢散去，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斑。
江熠抬头看了眼教学楼的方向：“快上课了，我先上去了。”
“嗯，上课见。”
看着他背着包跑上台阶的背影，林溪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包。
温热的肉汁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葱香，甜丝丝的。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好像还带着刚才的热度。
走进教室时，苏晓晓己经坐在座位上了，正拿着镜子涂润唇膏。
看到林溪进来，她眼睛一亮，凑过来：“溪溪，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嘴角都没下来过。”
林溪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才发现自己确实在笑。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开话题：“没什么，刚才吃了个好吃的肉包。”
“肉包？”
苏晓晓挑眉，目光在她手里的塑料袋上转了一圈，“食堂的？
我早上也去了，怎么没看到你？”
“是……别人给的。”
林溪的声音低了些，脸颊又开始发烫。
“别人？”
苏晓晓的眼睛瞬间变成了八卦的形状，“谁啊？
是不是……”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视线往窗外瞟了瞟，“（3）班那个江熠？”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摇头：“你别乱说，就是碰巧遇到了。”
“碰巧？”
苏晓晓显然不信，笑嘻嘻地凑得更近了，“我可是听说了，有人昨天在图书馆和江熠待了一下午哦。”
林溪的脸更红了，拿起语文书挡在面前：“早读了，快看书。”
苏晓晓笑着没再追问，但那眼神里的了然，让林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看穿了。
她翻开语文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心里却想着周六下午的跑道，想着那个说“会好好跑”的少年。
晨雾彻底散去了，阳光洒满了教室，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像一句温柔的注脚。
林溪摸了摸口袋里还没吃完的肉包，指尖依旧暖暖的。
她想，这个秋天，或许会因为这些藏在晨露和热包子里的期待，变得格外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