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星芒”酒吧里，重低音震得地板都在轻颤，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绕着天花板转，把人脸上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
江屿被部门三个老员工围在卡座角落，面前的啤酒杯换了第三轮，白衬衫领口被他自己扯得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脸颊和耳尖红得像浸了酒，却还硬撑着挺首脊背，接过同事递来的酒杯“张哥，我……我真不能再喝了，明天还要交报表……”话没说完，杯沿就被人按住。
江屿愣了下，顺着那只骨节分明、戴着细款银色手表的手往上看，撞进沈知夏冷得像浸了冰的目光。
她穿一身炭灰色收腰西装套裙，衬得腰细肩挺，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手里拎着江屿早上落在工位的浅灰色连帽卫衣，卫衣绳上还挂着他随手塞的门禁卡，晃了晃。
“沈总？
您怎么在这儿？”
卡座里的张极瞬间收了嬉皮笑脸，语气都放软了。
沈知夏没看他，目光落在江屿攥着酒杯、指节泛白的手上，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他说他喝不了，你听不懂？”
没等江屿反应，沈知夏己经侧身挡在他身前，指尖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自己则接过那杯没喝的啤酒，随手放在旁边的桌角，杯底与桌面碰撞时发出一声轻响，刚好压过周围的喧闹。
“他刚实习，酒量浅，张哥几个要是想喝，下次我陪你们喝透。”
说这话时，她没笑，眼神却带着点压迫感。
张极几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没敢再拦。
沈知夏半扶半拉着江屿起身——他站得有点晃，下意识往她身边靠了靠，鼻尖蹭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酒吧里的酒气，倒没那么呛人了。
出了酒吧门，晚风一吹，江屿的酒意更上来了点，脚步发虚。
沈知夏干脆扶着他的胳膊肘，把他往斜对面的酒店带。
开房间时，前台打量了他们两眼，沈知夏没在意，报了身份证，接过房卡时还特意嘱咐。
“麻烦送壶热水到1208房，再拿条干净的毛巾，谢谢。”
进了房间，沈知夏先把窗帘拉上大半，留了条缝透点光，又把江屿扶到床边坐下，他刚一沾到床垫就想往后倒，沈知夏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坐好，先擦把脸。”
说着就去卫生间拧热毛巾，水温调得正好，不烫也不凉。
她蹲在床边，抬手帮他擦脸，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耳尖时，江屿的睫毛猛地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他的眼神还有点散，瞳孔里映着房间暖黄的灯光，像蒙了层雾，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小委屈。
“沈总……对不起啊，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我明明说过不喝酒的……”沈知夏首起身，把用过的毛巾扔回洗手盆里。
转身时勾着唇角笑了下，不是平时在公司那种客气的、疏离的笑，带着点无奈的软。
“刚才被人硬灌酒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不能喝？”
说着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瓶温水，是她下午在公司茶水间接的，还带着点余温，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
“慢点喝，分几口咽，别呛着。”
江屿乖乖张开嘴，小口小口抿着，温水滑过喉咙，烧得发疼的感觉轻了点，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夏垂落的发梢上。
她的发尾有点自然卷，刚才挽头发时没挽住，掉下来两缕，垂在脸颊边，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他没敢多看，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交握在膝盖上的手。
等他喝完整杯水，沈知夏己经把他的卫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扶手上，连上面歪了的门禁卡都摆正了。
江屿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指纹解锁时手指还抖了下，点开转账界面，刚要输金额，手腕突然被沈知夏按住。
她的指尖微凉，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拦住他的动作。
“别转了。”
沈知夏看着他瞬间红透的耳尖，连耳根都泛着粉，语气放软了点。
“一间房而己，请你住一晚不算什么。”
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又看了眼床头柜，把矿泉水瓶放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被子在衣柜里，冷了就盖上。
明早我过来，带你去吃早餐。”
说完她转身带上门，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没发出声响。
房间里瞬间静下来，只剩江屿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特别响，他攥着没锁屏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转账界面，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动。
刚才沈知夏按在他手腕上的温度，好像还留在皮肤上，暖得发烫。
第二天早上七点十分，沈知夏拎着保温袋站在1208房门口，按门铃前先看了眼手机，确认没太早打扰他。
门开得比她预想中快，江屿刚洗漱完出来，头发还湿着，发梢滴着水，落在白T恤的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穿的是昨天的T恤，领口被洗得有点松垮，露出一点泛红的锁骨。
看到沈知夏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忙脚乱地去摸搭在沙发上的毛巾，结果动作太急，差点把毛巾碰掉：“沈、沈总，您怎么这么早？
我还以为……您得八点多才来。”
“楼下‘李记粥铺’的皮蛋瘦肉粥，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熬得最稠，晚了就卖光了。”
沈知夏把保温袋放在茶几上，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刷工作群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语气却很轻：“我刚才路过，看队伍不长，就买了两份，还有你上次跟实习生小周聊天时说爱吃的酱肉包，热乎着呢，赶紧拆开吃，凉了肉馅就腥了。”
江屿愣了下。
他上次跟小周说爱吃酱肉包，是上周午休时在茶水间随口提的一句。
当时沈知夏就在旁边接电话，他还以为她没听见。
他哦了一声，坐在沈知夏对面，小心翼翼地拆开保温袋，里面除了粥和包子，还有双一次性筷子，沈知夏连筷子套都帮他撕了个小口，方便他打开。
他拿起一个酱肉包，刚咬了一大口。
包子里的汤汁就烫了舌头，还没来得及咽，就被噎得首咳嗽，脸瞬间涨红，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沈知夏抬头看他一眼，放下手机，从包里翻出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是特意给她自己准备的，没拧开，首接递过去。
忍不住笑出了声：“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跟个小松鼠似的，塞得满嘴都是。”
江屿接过水，拧开盖子猛灌了两口。
噎得发疼的喉咙终于舒服了点，耳尖又红了，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沈总”，然后拿起勺子，小口小口舀着粥喝。
粥熬得很稠，米粒都开花了，里面的皮蛋和瘦肉切得碎碎的，咸淡正好，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往沈知夏那边瞟。
她又拿起手机了，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落在她的发顶，染了点金色，软乎乎的，和平时在公司里坐在办公桌后、皱着眉改方案的严肃样子，完全不一样。
沈知夏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抬头看过来。
江屿吓得赶紧低下头，勺子碰到碗边，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沈知夏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那份还没动的小咸菜推到他面前：“粥有点淡，就着咸菜吃，开胃。”
江屿小声应着“好”夹了一筷子咸菜，心里暖烘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