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钓鱼大业,在第三天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
他用削尖的竹片做了个简易鱼钩,找张桂兰要了点舍不得吃的米粒当饵,又在溪边摸索着找了根韧性不错的柳条当鱼竿,就这么蹲在岸边,像模像样地钓起了鱼。
清溪村的这条小溪不宽,水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
林砚眼神不错,盯着水里的动静,耐心十足。
这要是在前世,他哪有这闲心钓鱼,早就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回公司改方案了。
“上钩上钩……”他小声嘀咕着,手里的柳条突然往下一沉。
“有了!”
林砚眼睛一亮,猛地一提——好家伙,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钓了上来,正甩着尾巴挣扎呢。
他赶紧把鱼摘下来,放进旁边的小水桶里。
桶里己经有两条小鱼了,虽然不大,但今晚的鱼汤是有着落了。
正高兴着呢,眼角的余光瞥见小溪上游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林砚愣了一下。
那是个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料子看着比村里最好的李地主家闺女穿的还要好上几分,只是裙摆处沾了点泥,像是走了远路。
她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最让林砚在意的是她的气质。
不像村里的姑娘们那样或爽朗或羞涩,也不像镇上见过的那些商户女那样带着精明。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溪水,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像是一幅水墨画里不小心落进凡尘的人。
这谁啊?
清溪村啥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林砚心里嘀咕,却没贸然上前搭话。
他这人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对方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他重新挂上鱼饵,刚把鱼钩甩进水里,就听那女子轻轻“咦”了一声。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点奇特的穿透力。
林砚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女子不知何时转过身,正看着他水桶里的鱼,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带着点……困惑?
“这鱼……”她开口了,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清淡淡的,“看着有些奇怪。”
林砚愣了愣:“奇怪?
这就是普通的鲫鱼啊。”
女子走到他旁边,蹲下身,视线落在水桶里。
她的动作很轻,裙摆在草地上拂过,没带起一点尘土。
“你看它的鳞。”
林砚凑近一看,那鲫鱼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确实比一般的鲫鱼要亮一点。
“可能是品种问题?
溪里的鱼都这样。”
女子没说话,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水面。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桶里乱蹦的鲫鱼,突然安静下来,连尾巴都不甩了,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林砚:“???”
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钓鱼钓得眼花了。
女子收回手指,站起身,看着林砚,眼神依旧平静,却让人看不透情绪:“你是清溪村的人?”
“嗯,我叫林砚。”
林砚点头,心里越发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姑娘你是?”
“我姓苏。”
女子淡淡道,没说全名,“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好说。”
林砚看了看水桶里的鱼,“我家就在前面,苏姑娘不嫌弃的话,喝碗水再走?
正好……我今晚炖鱼汤,不介意的话一起?”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话说得太唐突了,人家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跟他一个穷小子回家喝鱼汤。
没想到苏姓女子竟然点了点头:“也好。”
林砚反倒愣住了。
苏姑娘没再多说,只是跟在他身后,慢慢往村子里走。
她走路很稳,脚步很轻,即使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裙摆也没再沾多少泥。
一路无话,林砚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主要是路过的村民都在偷偷打量他们,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也是,清溪村平时连个外人都少见,更别说这么个气质出众的姑娘了。
“那不是林寡妇家的砚小子吗?
他旁边那是谁啊?”
“看着不像咱这儿的人,穿得真好看……该不会是……”议论声不大,却断断续续飘进林砚耳朵里。
他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到了家门口,张桂兰正在院子里晒野菜干,看到林砚带了个姑娘回来,手里的簸箕“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砚……砚儿,这是?”
张桂兰结结巴巴地问。
“娘,这是苏姑娘,路过讨碗水喝。”
林砚赶紧解释,“我看她像是走了远路,就请她进来歇歇。”
张桂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手:“哦哦,苏姑娘快请进!
快请进!”
她看着苏姑娘,眼神里满是局促,又有点惊艳。
苏姑娘对着张桂兰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举止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外乡女子。
进了屋,张桂兰赶紧去烧水,林砚则把水桶里的鱼倒进盆里,打算处理一下。
“这鱼……还是放了吧。”
苏姑娘突然开口。
林砚和张桂兰都愣住了。
苏姑娘看着盆里的鱼,轻声道:“此溪连通后山灵泉,水里的鱼沾了点灵气,虽不成气候,但随意食用,怕是不太好。”
灵泉?
灵气?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
这词儿怎么听着这么玄乎?
张桂兰更是一脸茫然,只当是城里姑娘的讲究,讪讪地说:“这……这鱼在溪里活了多少年了,村里谁家没吃过啊……”苏姑娘没再坚持,只是淡淡道:“罢了,随你们吧。”
林砚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越发肯定,这女子绝对不简单。
灵泉灵气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话本里才有的东西。
她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张桂兰烧好了水,用家里最好的一个粗瓷碗,给苏姑娘倒了碗热水。
苏姑娘接过,指尖碰到碗壁,林砚清楚地看到,那原本温热的碗壁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绝对有问题!
苏姑娘喝了口水,放下碗,对张桂兰道:“多谢大娘。
我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了。”
“不多歇歇吗?”
张桂兰挽留道,“看姑娘像是累了。”
“不了。”
苏姑娘站起身,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茶水钱,多谢。”
林砚和张桂兰都吓了一跳。
“这这这……太多了!
我们不能要!”
张桂兰赶紧摆手,那一小块银子,够他们家吃好几个月了。
苏姑娘却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苏姑娘!”
林砚突然喊了一声,追了出去。
苏姑娘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林砚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姑娘,你说这溪连通灵泉……后山,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打算去后山找吃的,要是真有什么特别的,可得小心点。
苏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后山深处,有瘴气,寻常人最好不要靠近。”
说完,她转身,沿着村路慢慢走远了。
阳光落在她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瘴气?
这和灵气也不搭边啊。
她到底是什么人?
“砚儿,你看这……”张桂兰拿着那块银子,手足无措地走出来。
林砚回过神,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心里有了计较:“娘,这银子咱先收着。
看苏姑娘的样子,也不在乎这点钱。
等以后有机会,再还人情吧。”
他心里却明白,这苏姑娘,怕是不会再出现在清溪村了。
只是,她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种田生活,泛起了圈圈涟漪。
林砚低头看了看盆里的鱼,想了想苏姑娘的话,最终还是把鱼倒回了小溪里。
“罢了,今晚还是喝野菜汤吧。”
他喃喃自语。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此时,己经走出清溪村的苏姓女子,站在山坡上,回头望了一眼村子的方向,又看了看远处的后山,轻轻叹了口气。
“灵气稀薄至此,连条凡鱼都快成精了……这人间,果然是越来越无趣了。”
她拢了拢衣袖,身影一闪,像是融入了风中,消失不见了。
只有山坡上的几株野草,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在证明刚才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