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梓航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
路明非黑色的瞳孔中所倒映着的明明是来自车前方的银白色光芒，可在他看来，那双瞳孔却是金黄的颜色，仿佛是融化的黄金的大海一样波涛汹涌，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目光，下意识地在那目光的命令下臣服。
整个士兰中学，谁能想到这个总是怂怂的，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家伙，居然有着如此慑人的目光？
仿佛是那双黑色的眸子下，还藏着另一双眸子，此时那沉睡的狮子苏醒了，无声地对着夜空吼叫着，宣示着它的威严。
可那有着狮子一般眼神的男孩却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师兄，是不是吓到你了？”
“现在来不及解释了，反正我们是有***烦了。”
不必路明非特意说明，楚子航也能感觉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的黑影围了上来，像是大草原上，一群嗜血的鬣狗围住了狮子，谁都能闻到空气中那抹磨牙吮血的味道。
这是超自然状况，绝对不能用人的角度来揣测的状况，可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叔叔，能看一下后视镜吗？”
路明非说。
楚傲天愣了下，视线缓缓移向了后视镜。
楚子航也忍不住看向后视镜，想知道路明非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在后视镜中，三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路明非嘴唇微动，念出了那三个字，
“不要死。”
在那一瞬间，楚子航觉得一道命令似乎在大脑里生效，似乎有无数个太阳在他的血管中爆开，他的眼前是一片血红的幕，无数的细小如蛛丝的网在颤动，仿佛在迎接什么东西的新生。
他觉得自己忽然无法掌控身体了，澎湃的力量聚集在了身体中，仿佛他的身体是空心的，那些力量则是要把他填满的潮水。
而在潮水最上面，像是无悲无喜盯着他的男孩，分明就是神明般的存在。
在意识的海洋里，楚子航一遍遍地被潮水托起，像是以前他去死海游玩的那一次，不需要费力就能漂浮在海上。
在现实中，他和楚天骄都坐在迈巴赫的座椅上，双目微微垂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从那微微开启的眼睑中，可以看到音乐的金色光芒。
水银色的光芒还在涌入，然而却对车里的三人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周围的黑影原本在窃窃私语，然而男孩忽然转头，炽烈的黄金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将他们嗜血的欲望压下。
他们只是被本能臣服的生物，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出弱小者。然而这一次，他们失败了。
两种巨大的支配意志在他们体内缠斗，他们脆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纠缠，在银色和金光交错中失去了踪影，像是融入了水中。
然后，车上唯一清醒的男孩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双手揣在兜里，仰头看着停滞在空中的水珠。
这是只有在比如盗梦空间一类的电影里，才会被人类观测到的景象。无数的雨滴静止在空中，迈巴赫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四只轮子压过路面所溅起的水花还没有消散。
这是神的领域，也是神和神之间的对话。
“灯光秀，很不错，我挺喜欢的。”
路明非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个神话中的奥丁，
“还有你这造型，也挺酷的，马啊，长矛啊什么的，很像是个英雄啊。”
他表现得根本不像是个神，而是意外在网上抽中了灯光秀的门票的穷鬼，兴冲冲坐着两块钱的公交过来，然后如是评价道。
奥丁开口，声音如洪钟般低沉，然而却在对方少年的一句话中被打断施法，
“撤销。”
少年抬眼直视他，
“奥丁，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你，放过他们。”
奥丁的笑声像是打雷，
“这是我的领域，而我，不服从任何人。”
“你，还没有进化完全对吧？不然，你根本不会给我开口的机会。”
路明非缓缓说，
“你大概也感觉出了，我也是如此。”
“所以，你是要在这里跟我拼个你死我活，还是拿着东西乖乖走人？我强烈推荐后一种。”
奥丁开口，
“为什么？”
路明非垂着眼睛，他又恢复成那个独自在路上晃荡，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有点不在意，又不太想回去婶婶家的那个有点孤独的孩子，
“他们两个，对我很重要。确切地说，是师兄对我很重要。”
“要是我放任师兄他亲坝在这里死了，师兄会很难过的。师兄帮过我，所以，我也要帮他，这很好理解吧？”
奥丁却大笑起来，即使他没摘下面具，也能看出他笑得很高兴，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明明你拥有神的躯壳，里面却塞了一颗人类那么多愁善感的心。你真是一点都不像我们龙类。”
这时，传来一声迈巴赫的车门关闭的声音。
楚天骄身上的西服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皮鞋，稍稍带着疲倦的脸像极了地铁中的上班族。
然而，上班族可不会有像是两团淡金色火焰的眼睛，一手握着一把黑金色手柄的古刀，一手提着银灰色的手提箱，上面印着世界树的徽章。
“唉唉唉叔叔，管制刀具啊，使不得啊，我们打不过他啊。”
即使已经很强了，但路明非这个喜欢说烂话的习惯还没有改掉。
“你这么早就醒了？看来你比你旁边的那个后裔要更强。为什么要稀释血统呢？真是浪费宝贵的基因啊。”
像是被路明非的嘴碎感染了，这条名为奥丁的古龙生物也愿意多说几句，甚至还感叹了起来。
“那不是后裔，是我的亲儿子，”楚天骄吐出一口黑血，显然路明非的强化重塑了他的身体，把他身体里的杂质逼了出来。吐完了那一口，他觉得神清气爽。
路明非淡淡地说，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小母龙的，这世间还有一种不受控的力量，叫***情。”
“你这种纯龙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吧？”
奥丁说，
“用这么珍贵的东西交换，只是为了那个男孩的性命？毕竟你们两个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跟我拼命的样子，他有什么价值，让你们觉得他这么重要？”
虽然奥丁口口声声说你们，视线却投向了路明非。
“因为他是我是师兄，天底下最好的师兄，他还愿意为我打爆婚车车轴，如果我说没钱吃饭需要有人v我50，师兄他真的会v我50.”
“像是师兄这样的好人，我希望他能过上很好的生活。所以，我为他改写了剧本。”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从某位无良的神手下拯救出来。师兄他不会死，我说的。”
路明非的眼神很笃定，语速却越来越快，像是一个疯子在念着绝无仅有的剧本，天地间只有他自己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奥丁此时缓缓开口，
“如果只有你和那个男孩的话，我今天就放你们走了。”
“可是，还没有凡人能进入到我的领域中，却不愿意留下的。”
水银色的光芒再次亮起，奥丁的长枪闪亮，仿佛一万个月亮同时升起，带着沛莫能御的气势。
路明非眼底的金光也亮起，他头也不回，
“叔叔，带着师兄先跑啊！”
“出去了别忘找人来救我，我撑不住多久的！”
是的，他是神，但还没打过架，多少还是有点怂。
可这种时候了，难道要他把师兄交出来？你能把自己的好兄弟交出去，就只为了自己活命吗？
做不到啊！
路明非眼底的金光愈发盛大，听着身后迈巴赫发动的声音之后，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