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以我之命,换她万分之一的再生之机!
钟声回响。
苏楹缓缓睁眼,黑漆漆的一片,熟悉的窒息感夹杂着土腥味再次袭来。她拱了拱,从土里拱了出来。
刚喘半口气,就听一声暴喝:“趁他失忆,要他命!”
周围刀光剑影,杀声四起。
这什么鬼地方?
苏楹一脸茫然地揉着僵硬的脖子,还没坐稳,一柄寒剑已“嗖”地架上她的脖颈。
苏楹:“......”
不是,刚从阎王殿回来!
她颤巍巍抬眼,映入眼帘的男子眸若寒星,一身玄色劲装以金线滚边,高冷又矜贵。
长得是真好看——如果忽略那柄紧贴在她颈侧的利剑。
苏楹眨了眨眼,声音抖得发颤:“夫君......你、你竟把我忘了?”
男人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夫君?”
“对、对啊!我是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进门的夫人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你都忘了吗?”
男人静默了片刻:“我会娶这么丑的女人?”
苏楹:“……”
一句差点把苏楹噎得背过气。
若不是瞧着你比我年龄大,我就冒充你娘了。
苏楹胡乱扒拉扒拉自己的脸,小心翼翼推开剑,拉过他的衣角。
“夫君,你再瞧瞧!擦擦还能看呐!”
刚重生过来一头扎进土里了,擦擦还能凑合。
刚听见那些刺客说,趁他失忆要他命,结果都被他反杀了。
那趁他失忆,冒充他夫人,这人总不能杀自己夫人吧?
男人皱眉端详了一番。
一身脏兮兮的烟霞蹙金仙裙,挂着鲜活的杂草,乌黑的长发蓄在双肩,略显柔美。
前提是不看她头上那歪歪扭扭的发簪,和那乌漆麻黑的脸蛋。
男人把衣角从她脏兮兮的手里抽走,甚至还往后挪了一步。
“我为何会娶你?是被你抓着什么把柄了?”
苏楹:“......”
这男人喝毒药长大的吧!
关键是,这让她怎么接话?
这人是谁自己都不知道,这鬼地方上辈子也没来过啊!
罢了!
刚好有个刚成亲就被人一棒槌闷失忆的夫君,那就照着说一说吧。
苏楹咬唇,挤了挤眼泪,把楚楚可怜的模样端出来。
“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纸婚约,京城皆知,你说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似曾相识在前生……男人盯着她那张哭的跟舆图似的小脸。
觉得前生也不想相识。
杀了吧!
省得看着闹心!
苏楹正埋首掐眼泪,额顶忽然一凉。
她刚要抬头,身前的高大身影就直挺挺朝她压了下来!
“哎?你……!”
话卡在喉咙里,她摸到他后背一片湿热黏腻,是血。
死了?那好啊!
她费力将人翻过来,指尖颤巍巍探向鼻息。
怎么还没死?
要死不死的吓唬人。
苏楹皱巴着脸,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底疯长:要不趁他病,要他命?
方才他斩刺客,剑落血溅三尺,又凶又狠。
等他醒了,她这点哄骗的小伎俩万一瞒不住,到时候死的就是她了!
嗯,苏楹深思熟虑了片刻。
决定杀了!
她捡起男人掉落的剑,刚握紧剑柄,地上的人却倏地睁眼!
一道寒光掠过,带着杀意的暗器直朝她面门飞来!
苏楹吓得闭紧双眼:不是吧!刚重生就要交代在这儿?!
扑通!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苏楹僵硬地扭头。
一个拖着残血、举着剑要砍她的刺客,正捂着胸口大口吐血,眨眼就不动了。
这是…… 救了她?还是试探她?
苏楹惊得眼珠乱转,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一抬头,正对上男人笑不达眼底的眼神,“夫人?”
“夫君好生厉害!”苏楹怂得彻底,当即决定将戏演到底。
先骗着吧,冒充夫人总比丢了小命强。
说罢还颤巍巍地举起剑,硬着头皮往刺客尸体上又刺了一下。
假装自己也参与了 “除敌”。
“这、这贼人,竟敢刺杀我夫君,该死……”
发飘的尾音还带着未散尽的颤抖,心里是真的后怕。
差点又阎王殿一日游了!
“吓死我了,幸亏有夫君救我!”
君玄澈没接话,只冷冷吐出几个字:“扶我起来。”
苏楹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扶他起来。
这人看着挺瘦,怎么重的跟猪似的。
压得她一个趔趄,走一步晃三晃。
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薅出来骂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他祖宗十八代是谁?
她堂堂一个尚书府千金,哪干过这等粗活,太沉了。
想当年,上一世。
她苏楹半生顺风又顺水,唯独就是克夫君。
青梅竹马的新婚夫君,刚拜完堂就神秘失踪,时隔一个月带了个温婉贤淑的女人回来。
那女人说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萧子安是她的。
去她的未卜先知,她苏楹啥都不多,就人傻钱多,善良又胆小。
夫君失忆,眼里只剩那个女人,日日与她恩爱,给自己添堵。
她胆子小,一点都没敢闹。
就花了点重金,雇了江湖上手段狠厉的鬼门少主,杀了那不值钱的夫君而已。
想着克死了夫君好给自己养面首。
不曾想,那鬼门少主竟是个黑吃黑的!转头又收了别人的钱,把她绑在破庙一把火烧成了黑炭。
这么丑的死法,她苏楹做鬼也不会饶了那鬼门少主。
天道让她重生了。
重生的代价是这一世,不能有他人怨念,不能杀萧子安,原来萧子安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那这一世,就先找到鬼门少主,雇些高手杀了他,不就报了上一世惨死之仇?
哦不,这叫保护了男主萧子安。
想到这,苏楹拳头不自觉硬了:“赶在回京之前,我定要杀了他。”
“你要杀谁?”
耳边响起虚弱的声音。
苏楹心口一跳,这家伙怎么还没死啊?
“先找个地方处理伤口,要杀谁,我帮你。”
苏楹一听眼睛亮了,这人刚杀刺客跟切菜似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杀的了鬼门少主。
二人到达客栈,君玄澈第一件事就是先让她去洗洗那鬼脸。
看着真闹心。
苏楹骂骂咧咧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脏了些,真是,还敢嫌弃本小姐。
直到看到铜镜,一声尖叫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乌漆麻黑的鬼是谁?
君玄澈听到尖叫,唇角没忍住扬起了弧度。
这才对。
不能他一个人闹心。
苏楹又气又窘,一盆清水很快就变成了黑水。
她看着盆底沉淀的污垢,忍不住叹息:上辈子不愧是被烧死的,重生了还带着这么多灰。
此仇不报,她这一世就白活了。
苏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拿着金疮药进来,哪曾想,这男人就已经把自己扒了。
是的,他自己扒了他自己。
视线相对,二人皆愣住。
玄色劲装松垮地滑落半肩,动作因肩头新伤有些滞涩,肌肉绷起时,血珠顺着肌理往下滑,晃得苏楹挪不开眼。
君玄澈目光落在苏楹脸上。
这鬼脸,洗洗勉强还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倒是有点好看。
没见过如此火热场面的苏楹,看的心口发慌,涨了个大红脸。
半晌才蹦出一句:“你......你怎么不脱完?”
“衣襟再往下滑一些,我瞧着腰腹处…… 比话本上的男子紧实多了。”
君玄澈:“......”
骨子里谨慎的男人默默地又把衣服拉了上来。
这夫人,有点虎!
他原是想借机试探一下到底是不是夫妻,此刻却全然没了章法。
更何况,见到这黑炭的真正模样后,君玄澈心底竟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
也许,她真的是自己夫人。
苏楹垂下眼眸,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方才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想猝不及防探她反应。
伤在胸口,却扒那么光。
差点脱口骂他”登徒子!”
幸好还记得自己还顶着“他夫人”的身份。
苏楹缓了缓,再掐出几滴泪:“夫君莫怪,我们成亲后,还未来的及洞房,你就失踪了,所以方才一时没有适应,失态了些......”
她泛红的脸颊像浸了温酒,晃得他眼生涩。
一向笃定不疑的人,此刻心底竟莫名生出几分自责,甚至觉得方才的自己,实在有些冒失。
连带着开口的语气,都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我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今日杀我的那些人,又是何人派来的死士?”
苏楹听到他问这话,可就来劲儿了。
“夫君且听我说,此事是这般——”
“夫君叫萧子安,是京城宁王府的世子,至于今日杀你那些人......是鬼门少主干的,我们和他有仇。”
“我叫萧子安?和鬼门少主有仇?”
君玄澈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