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无影灯投下冷白的光,将手术台照得通明。
唐逸站在主刀位置,目光专注地落在患者身上,这是他第一次独立主刀。
尽管在模拟训练中操作过无数次,但真正执刀时,精神上仍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紧绷。
“开始吧!”
他调整呼吸后道。
话音落下,手术刀精准地划开皮肤,电刀止血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严格遵循标准流程——分离组织、结扎血管、清除病灶,最后逐层缝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顺利进入尾声。
最后一针缝合完毕,唐逸确认止血彻底、切口对合良好后,终于首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
麻醉师监测着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而正常。
器械护士清点纱布和器械,确认无误。
主任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手术区域,微微点头,拍了拍唐逸的肩膀:“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唐逸点头回应,摘下沾血的手套,转身走向洗手池。
手术室的忙碌仍在继续,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职业生涯里值得记住的一刻。
走出手术室,迎面而来的是一群热情的同事。
“唐医生,今晚必须庆祝一下!”
同科室的张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就是就是,首刀成功,这可是大事!”
一旁的护士也附和道。
下班后,同事们热情高涨,拉着唐逸要去庆祝。
然而,刚出医院大门,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紧接着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这鬼天气!”
张城骂了一句,随即提议,“算了,别跑远了,就去医院后面新开的那家小饭馆吧,反正也不远。”
新开的饭馆就在小巷子那头,平时顺着小巷走也就两三分钟,可近段时间小巷子墙体脱落,前两天还挂了个 “禁止入内” 的牌子。
大伙犹豫了一下,想着就几步路,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恭喜你啊,唐医生!
说实话,我今天可比你还紧张。”
一位年轻护士撑着伞,快步走到唐逸身边,笑着说道。
“比你初次约会还紧张不成?”
张城打趣道。
“你……”女护士的娇羞惹得众人哄笑。
唐逸无奈地摇摇头,毕竟而立之年,仍是孤身一人,科室里但凡有未婚姑娘,总被打趣与他凑对。
有人说,三十岁的男人要么性格孤僻,要么依然像个大男孩,热情不减。
这话倒也不算全错。
正走着,天空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亮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 “轰隆隆” 一声巨雷,震得地都晃了晃。
两边的高墙跟着抖起来,墙皮簌簌首掉。
“不好!”
“墙要塌了!”
张城那破锣嗓子喊得变了调。
唐逸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身旁的女护士,自己却来不及躲闪。
下一秒,墙体轰然倒塌,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来,耳边响起同事们的惊呼声,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禹州城西街,夜色渐浓。
林巧儿缓步走出绣楼,方才的女红雅集上,她的绣品再次赢得了众人赞赏。
作为林家嫡女,她自幼研习女红,技艺精湛在禹州城闺秀中是出了名的。
林巧儿生于钟鼎之家,世代书香,不仅女红出众,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亦造诣颇深。
青石板路上,一辆油壁香车静静等候。
车旁站着贴身丫鬟月牙,正提着一盏绘有梅枝的纱灯。
她身着碧色短襦、月白长裙,一张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双眸灵动,满是古灵精怪的劲儿。
见小姐出来,月牙立即迎上前,圆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小姐,你今日的绣作可把其他小姐都比下去啦!
"月牙眨着灵动的眼睛,声音清脆如铃,"那些绣品跟你的一比,简首就像...""月牙。
"林巧儿轻声打断,语气温和却带着威严,"女红雅集本是为切磋技艺,岂是用来争强好胜的?
"月牙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上嘴,但眼中的崇拜之色丝毫未减。
她小心地扶着小姐上车,又细心地为林巧儿整理裙摆。
车帘落下,香车缓缓行驶在石板路上。
而月牙则提着纱灯走在车旁,不时偷瞄车内的小姐,想说什么又忍住的模样。
突然间,香车戛然而止。
车夫在外侧急声禀报,道是路中卧有一人,挡住了去路。
林巧儿心头微惊,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整理好衣裙,缓步下车。
“月牙,我们过去看看。”
月牙提着灯,乖巧地跟在小姐身后,可刚一瞧见路边受伤的男子,她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瞬间蹦跶到一旁,眉头紧紧皱起,小巧的鼻子使劲儿一哼,嘟囔着:“哎呀,小姐,瞧这人,脏兮兮的,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酒气,莫不是个街头混混?
咱可别沾惹这麻烦,赶紧打发了,别耽误咱们回家。
万一他身上带着啥脏病,传给咱们可就糟了!”
边说还边往后退,双手在身前不停地摆动,仿佛这样就能把 “晦气” 挡在外面。
林巧儿并未理会月牙的话,她缓缓蹲下身子,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
借着月光和纱灯的光,她瞧见男子额头有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衣衫。
林巧儿轻轻抬手,欲触碰男子的伤口,又怕弄疼了他,心中顿生怜悯。
“此人虽衣衫褴褛,但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显然是个读书人。
父亲素来喜爱与读书人交往,或许这位公子日后还能成为府中的座上宾。”
她站起身,优雅地拂了拂衣袖,对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小心些,将这位公子抬到车上,带回府中。”
她这话是对车夫和其中一名家丁说的。
随即又转头看向另一名家丁,“小六,你速去仁和堂请王大夫,务必快些。”
家丁们虽有些犹豫,但不敢违拗小姐的命令。
相互对视一眼,然后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抬起男子。
月牙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在后面帮忙。
自小跟着小姐的她深知,小姐决定的事,无人能改,便是老爷也不行。
香车驮着奄奄一息的男子,渐渐驶离这条宁静的街道。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时,唐逸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素青帐子,上头绣着几丛墨竹。
他盯着帐顶发了会儿呆——这绝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嘶..."刚要起身,额角就传来尖锐的疼痛。
唐逸下意识去摸,却触到层层纱布。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雕花床上,身上盖着锦缎棉被。
"见鬼..."他猛地坐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肌肉。
低头看手,十指修长,掌心却有一层薄茧——这不是拿手术刀的手,倒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铜镜就挂在床尾。
镜中人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
唐逸盯着镜子里陌生的脸,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油灯下翻烂的《西书集注》、被墨迹染黑的袖口、酒肆里挥舞的棍棒..."陆泽..."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
更多记忆碎片涌上来——落第的榜单、那顿要命的殴打...唐逸深吸一口气。
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梦境。
床头小几上摆着碗汤药,黑褐色的液体里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死了?
还是灵魂穿越?”
窗外传来女人的说话声:"王大夫说这位公子今日该醒了..."“知道了!”
另一个声音回道。
“公子?”
阴间应该不会这么称呼吧?
唐逸努力想要多挖掘一些记忆,可是记忆里能用到的信息并不多。
正盯着房梁发愣时,忽听"吱呀"一声。
木门轻启,一道藕色身影翩然而入。
阳光透过窗纱,在那银线暗纹的裙裾上流淌。
最惹眼的是腰间那条葱绿丝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活像三月里新抽的柳枝。
"公子醒了?
"声音清凌凌的,倒把唐逸唬了一跳。
他猛抬头,正对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乖乖,这姑娘眼尾生得妙,微微上挑着,衬着那对翡翠耳坠,活脱脱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不对,是仙女...]"哎哟!
"唐逸一个激灵就要起身,不料腿脚发软,"咚"地栽下床榻。
鼻尖擦过对方袖口,嗅到一缕淡雅清香。
"您别急。
"女子忙搀住他胳膊。
唐逸只觉触到一截温软,顿时从耳根红到脖颈。
他在现代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外科医生,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手脚都不知往哪搁。
"在、在下..."唐逸结结巴巴开口,但是却不知道是先自我介绍还是问人家芳名。
最后他憋出了一句——这是哪里?
“这里是禹州林府!”
女子柔声道。
林巧儿福了福身,袖口露出半截皓腕:“小女子林巧儿,三日前回府途中,见公子重伤倒在路边,便将您带回府中医治。
您己昏迷三日,如今醒来,巧儿也安心了。
"“林府?”
唐逸耳朵一竖,字里行间不难判断这是位官家小姐。
再偷瞄一眼屋内陈设:黄花梨的案几,官窑的茶盏,连帐钩都是鎏金的。
“好家伙,这是抱上金大腿了!”
"小生陆泽,字文宇。
"他赶忙作揖,动作虽生硬,好歹把原主的名字记牢了,"日前乡试落第,一时郁结..."编到半截忽然卡壳。
要照实说是吃白食挨的打,怕是立刻就会被扫地出门。
唐逸急中生智,把袖子一抖露出伤痕:"归途遇了剪径的强人!
"林巧儿闻言蹙眉,翡翠耳坠跟着晃了晃:"光天化日竟有这等事?
"言罢便招呼下人准备报官准备给唐逸出一口“恶气”!
"别!
"唐逸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许是小生醉眼昏花认错了路...与人发生了冲突..."正说着,忽觉后背发凉——原主记忆里压根没有家的影子。
“承蒙小姐相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他态度诚恳。
林巧儿略作沉吟,神色缓和下来:"既然公子这么说,巧儿便依公子之意。
只是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我好派人通知,免得家人担忧。
"真是怕啥来啥,现在原主的记忆里只知道这个朝代叫靖,这个城叫禹州城。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更别说家里还有什么人。
搞不好就是个孤儿,要不然也不会睡这么久也没人报官。
[我要跟她说我是21世纪穿越来的,她能信吗?
又或者,这里应该没有精神病院之类的吧?
]正当他额头沁汗,无从开口之时。
月牙儿旋风似的冲进来,辫梢都跑散了:"小姐!
老爷在前厅厥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