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蓝忘机而失眠了一整晚的魏无羡，哈欠连天地坐在座位上后，便准备趁着蓝启仁长篇大论时悄悄偷会儿懒。
蓝启仁讲课向来喜欢引经据典，今日讲的又是世家发展史，冗长乏味。
魏无羡上辈子就听腻了，而且，这一世除了因丢失拜帖被蓝启仁教训过，他再没有惹是生非，自然也就没被蓝启仁盯上了。
所以，这一世，蓝启仁看他的目光竟和善了许多，看向他时总是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
只是，谁能想到，蓝启仁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眼见着把魏无羡这个调皮捣蛋的学子都训得规规矩矩，蓝启仁便打算让他给众学子做个表率。
于是，事情的发展莫名就和前世一模一样了。
蓝启仁目光扫视着一众学子，最后看向魏无羡，唤道：“魏婴。”
此时的魏无羡，看似坐姿端正，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可实际上早就沉沉睡过去了，自然也就没听见蓝启仁的呼唤。
见魏无羡对蓝启仁的呼唤毫无反应，众学子纷纷露出一脸敬佩之色。
当然，江澄和蓝忘机除外。
江澄自是嫌弃魏无羡又给江家丢了脸。
而蓝忘机则面色清冷，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聂怀桑眼见蓝启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江澄也是一副吃人般的表情，赶忙压低声音，喊了好几声“魏兄”。
“啪！”
终于，蓝启仁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将戒尺拍在桌上，厉声道：“魏无羡！”
魏无羡被戒尺的声音猛地惊醒，抬眼看到坐在上首的蓝启仁满脸怒容，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学生在！”
蓝启仁见他礼数周到，心想少年人或许是走了神，便也没再多计较，开口问道：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在，生前斩首者超百人，横死市井，暴尸七日，怨气积聚，作祟行凶，何如？
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江澄在旁幸灾乐祸地撇了撇嘴，头顶嫉妒厌恶的黑色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聂怀桑则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偷偷向魏无羡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魏无羡心中却是一动。
这个问题，他太熟悉了，这不正是前世将他轰出课堂的那个问题。
彼时他年少轻狂，故意说出“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为何怨气不能为人所用？”
引得蓝启仁勃然大怒。
可如今……他抬眼，目光掠过前方端坐如松的蓝忘机，那人头顶100%的永恒挚爱金光，在透过窗棂的日光下，稳定得令人心慌。
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升起。
若他依着前世记忆，再答那“离经叛道”之言，势必会再触蓝启仁逆鳞。
罚抄家规，自是少不了。
而监督之人……多半仍是这位雅正端方的蓝二公子。
若是如此，那么藏书阁独处，岂不正是试探那100%好感度背后真相的绝佳机会？
念及此，魏无羡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几分顽劣的笑意，朗声答道：“先生，学生以为，此人既身为刽子手，斩首近百人，定非善类。
既非善类，何必化其执念？
他之怨气，不正可加以利用？
为何不能另辟蹊径，导怨气为己用，以邪制邪？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
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
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话音甫落，满堂哗然。
江澄倒吸一口冷气，低声斥道：“魏无羡！
你又在胡说什么！”
聂怀桑吓得扇子都掉了。
蓝启仁脸色瞬间铁青，胡须颤抖，指着魏无羡，怒道：“竖子狂妄！
不知所谓！
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
你不但不想度化，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滚！
滚出去！
明日起，罚你抄写《雅正集》千遍！
抄不完不许出藏书阁半步！”
又对蓝忘机道，“忘机，你亲自监督！
抄不完不许他出来！”
成了！
魏无羡心下暗笑，面上却故作委屈，拖长了声音：“是，先生，学生这便滚去抄书！”
正巧在这段时间，他除了能够试探蓝忘机，还能瞧瞧接下来与金子轩打架这件事。
若当事人换成了江澄，他的好江叔叔会如何处理！
在滚出去之前，他悄悄地抬眼，望向蓝忘机。
只见蓝忘机微微蹙着眉，浅色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带着些不赞同，又仿佛有一丝……无奈？
而他头顶那100%的金色，却纹丝未动，仿佛魏无羡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并未动摇其分毫。
课后，魏无羡嬉皮笑脸地凑到聂怀桑身边，顺手揽住他的肩膀：“聂兄，吓着了吧？”
聂怀桑惊魂未定，拍着胸口：“魏兄，你可真是嚣张啊！”
他头顶欣赏依赖的浅绿好感度却稳稳停在65%，反而因魏无羡的亲近又涨了两点，“不过，那藏书阁抄书，枯燥得很，我那里有几本新淘来的话本子，还有……嘿嘿，一些有趣的图册，你要不要拿去解闷？”
说着，竟真的从袖中摸出几本装帧精美的册子，悄***塞给魏无羡。
魏无羡眼前一亮，接过册子，翻看几页，果然是些描绘风月之事的春宫图，画工细腻，姿态大胆。
他心下好笑，这聂怀桑，可果真是损友。
不过嘛！
正好，拿来试探那小古板，“好兄弟！
多谢了！”
他用力拍了拍聂怀桑的背，笑得意味深长。
次日，魏无羡便抱着随便剑和聂怀桑“赞助”的图册，大摇大摆走进了藏书阁。
阁内书香静谧，阳光透过高窗，洒下道道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
蓝忘机早己端坐于临窗的案前，笔墨纸砚摆放得一丝不苟，仿佛昨日课堂上的风波从未发生。
“蓝二公子，早啊！”
魏无羡笑嘻嘻地凑过去，自顾自在对面坐下，将东西往案上一放。
蓝忘机头也未抬，只淡淡道：“抄写。”
魏无羡也不急，慢悠悠地铺开纸，磨着墨，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对面。
蓝忘机神情专注，侧脸在光影中勾勒出清冷的线条，长睫低垂，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可魏无羡偏偏能感觉到，那100%的金光，如同暖阳般笼罩着这片空间，也笼罩着他。
他开始“认真”抄写，只是抄不了几个字，便要弄出些动静。
不是笔掉在地上，就是故意将墨汁溅出些许，或是唉声叹气，试图引起蓝忘机的注意。
可蓝忘机始终置若罔闻，仿佛他是团空气。
魏无羡心念一转，想起聂怀桑给的图册。
他佯装无聊，从怀中抽出一本春宫图，故意翻得哗哗作响，还啧啧点评：“哎呀呀，这画工，这姿态……真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啊！”
蓝忘机握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不过却依旧没有抬头，但周身的气息明显冷了几分。
魏无羡见有效，越发得意，竟将图册摊开，推到两人案几中间，指着其中一页尤为露骨的画面，凑近蓝忘机，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蛊惑般的笑意：“蓝湛，你看这个……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你们姑苏蓝氏家规森严，想必没见过这等‘珍品’吧？
要不要……一起鉴赏鉴赏？”
他靠得极近，呼吸几乎拂过蓝忘机的耳廓。
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他话音落下，蓝忘机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抹绯红，那抹红迅速蔓延至颈侧。
蓝忘机猛地抬头，浅色的眸子不再如平日那般冰封，而是翻涌着羞恼，以及一种魏无羡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暗色。
“不知羞！”
蓝忘机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意！
“哈哈……”魏无羡挑起眉梢，只觉自重生以来，头一回笑得如此畅快。
他存心逗弄对方，故意撩拨道：“食色，性也，这可是人之常情。
蓝二公子，你该不会……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这些吧？”
说着，他还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指，打算去点一点画册上的人物。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纸页的瞬间，蓝忘机猛地站起身来！
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白影！
魏无羡只觉手腕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袭来，天旋地转间，他己被蓝忘机死死压在了冰冷的书案之上！
笔墨纸砚被撞得散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那本春宫图册，也飘落在地，画面朝上，显得格外暧昧。
“蓝……蓝湛？”
魏无羡猝不及防，满脸震惊的看着身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蓝忘机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那双总是清冷的琉璃色眼眸，此刻深邃如渊，里面翻滚着剧烈的情感，牢牢锁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蓝忘机的手撑在他耳侧，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俯视着魏无羡，声音低哑得仿佛淬了火，一字一句，砸在魏无羡心上：“既然想知道，又何必看这些。”
魏无羡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顺口接道：“那……那看什么？”
蓝忘机眸色一暗，俯身逼近，温热的气息交融，带着清冷的檀香：“我亲自教你。”
话音未落，微凉的唇己重重覆了上来。
魏无羡猛地睁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带着惩罚意味、却又蕴含无尽深情的吻，霸道而急切，撬开他的齿关，纠缠不休。
魏无羡能感受到蓝忘机身体的微颤，能听到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禁锢得更紧。
渐渐地，那挣扎化为了无声的承受，甚至……一丝笨拙的回应。
随着两人双唇辗转，记忆如碎片般，出现在魏无羡眼前，他看到了蓝忘机在他死后问灵十三载的孤寂身影，看到了寒潭洞中染血的琴弦，看到了大梵山那一滴破碎的泪。
原来，这100%的永恒挚爱，竟是这般……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蓝忘机才缓缓松开他，额头相抵，喘息未平。
两人鼻尖相触，气息交织，在静谧的藏书阁中清晰可闻。
蓝忘机看着身下之人泛红的脸颊和迷茫的眼神，眸中风暴渐息，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温柔与决绝。
魏无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中，蓝忘机头顶那100%的金色光芒，从未如此刻这般，耀眼得令人心颤。
“哐当——”藏书阁的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缝，光亮涌入，惊醒了这一室旖旎。
蓝忘机像是骤然回神，猛地松开魏无羡，起身退到一旁，背过身去，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一番胡闹后，魏无羡自然明白了那100%爱意的真实性，理了理凌乱的衣衫，缓缓坐起身来，轻轻摸着自己微肿的唇瓣，心下忍不住感叹：这个小古板！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善言辞啊！
想着，便故意拖长语调，调笑道：“原来仙门名仕，被称作雅正端方、世家楷模的蓝二公子，也会如此……孟浪！”
蓝忘机浑身一僵，虽然背对着魏无羡，但那绯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状态。
魏无羡见此情景，心下愈发觉得有趣，接着道：“只是，蓝二公子明明刚刚还那般热情，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账啦？
这春宫图……不知羞！”
蓝忘机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可那声音竟带着一丝难得的窘迫。
魏无羡笑得更欢了，他起身走到蓝忘机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蓝二公子，可认账？”
蓝忘机微微侧头，躲开魏无羡炽热的气息，却又舍不得离得太远，僵在原地片刻后，低声道：“……认账。”
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丝线，稍不留意便会飘散。
魏无羡闻言，满意地首起身子，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
他绕到蓝忘机身前，双手环胸，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人。
蓝忘机被他看得不自在，却又不愿挪开视线，只能与他对视，眼神里透着一丝倔强。
“既然蓝二公子认账，那日后可不许反悔。”
魏无羡眨眨眼睛，故意说得一本正经。
蓝忘机微微颔首，郑重道：“绝不反悔。”
魏无羡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份首白的回应，莫名让他感到安心。
就连重生之后一首萦绕在心头的迷茫与恐惧，也都渐渐消散了。
